馬官不知底細,聽宣後唯唯諾諾地進了殿。馬忠輕鬆快活地出宮時,叮囑說:
“別怕,叫你作證,實話實說,保準沒事。”
馬官這才心裏踏實地進見妥王。
妥王將馬忠所言及前後因果那麼一擺,馬官不由一驚一詫,才恍然大悟。當即將路過聽到的學說了一遍,跟馬忠所言一字不差。
妥王似乎高興了一下,非常滿意馬官的如實俱奏,但馬上又厲聲責問:
“馬官,你好大的膽子!知情不報,該當何罪?”
馬官本來怕見妥王,聽馬忠說“保準沒事”方心裏踏實地前來作證。誰知妥王竟翻了臉,一聲重責:“該當何罪?”居然把跪著的他驚嚇得側跌於地。你看他腿抽筋哆嗦著,口張著說不出話,幾經努力,聲音顫顫,言語遲遲,宛如患了口吃症,結結巴巴地說:“不,不是不報。當初,我,我隻聽聽了一句,不,不半句。前麵說說的啥,啥,我都都不知道。大大王,您……您就饒……饒了馬……馬官吧。”
妥王見馬官那可憐相,不由心中好笑。鑒於他已證實馬忠舉報的真實性,便不了了之地揮了揮手,說:“沒你的事,別聲張,下去吧。”
馬官走後,妥明一人躺在床上靜靜地思考著。起義前,一群滿拉娃乖得像一群小羊羔,又聽話又可愛,成天圍著我打轉轉;封帥後,咋就各懷心思,一個個謀算起老師的好事?老實人變得不老實了,這都為什麼?你們不都發誓要忠於本王的嗎!思來想去,落腳點仍在馬升身上。他該如何妥善處置馬升呢?
他雖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猛烈當場擊倒了索煥章,但索煥章理直氣壯地大吵大鬧於公堂上,令高高在上的他尷尬無狀。那當眾窘困不堪下不了台的狼狽場麵至今在眼前不止一次地閃現。當初他對索煥章僅局限於猜疑,沒掌握一件真憑實據。盡管硬是勉強把他扳倒了,也招來不少非議,反而給索煥章送去不少同情。若不是自己大阿訇的權威作用,就很難壓住陣腳。
那麼馬升呢?他沒有別的嫌疑,隻是為了一朵梅。這種跟王妃的曖昧情事,更不好公諸於眾。再說,他二人並無奸情,僅僅有意無意幽會而已。即使如此,也決不允許!想至此,妥王立馬坐了起來,自語道:
“馬升啊,自你替代索煥章以來,越來越不聽話了。你看人家馬忠,對忠君盡職盡責理解得多麼精到,多麼透徹!居然自覺自願地舍痛割愛,多忠,多乖!而你呢?仗著能征慣戰,竟敢跟本王奪愛,目無君主,出言惡毒。如此臣子,即使你再能幹,本王豈能容你!”
三天後,馬升輕易地得到了一個機會,說是妥王召他議事。馬升進了宮,適逢妥王有要事剛出去,惟一朵梅獨處,正寂寞難耐。二人品茗對視,良久無語。
此刻的馬升隻知丟了王宮侍衛總監之職,今後出入宮闈不便而已。至於妥王如何重處重罰他,他壓根兒就沒深想過。但為避免妥王再添醋意,他拘謹地不敢多言,隻有默默地等待。
一朵梅體諒馬升的難處,也不勉強敘談。她想用歌舞為馬升消愁解悶,便起身一展舞姿,一展歌喉。其間,妥明那陰險可怕的目光曾經一閃。侍女給上了一道新茶。
當一朵梅第三圈舞至馬升麵前時,馬升已翻著白眼,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
一朵梅驚呆了。她明白了,蹲下搖晃著馬升的頭和肩膀,無奈地吼叫:
“大王,為啥?誰對我好,誰就要死!為啥是這個樣子?為啥!我給他唱支歌、跳個舞都有罪嗎?!索將軍、馬大人,你們冤枉啊!索將軍還沾過我的身子,好了幾年;馬大人你,啥也沒得到,憑白無故地就把命丟了。大王,這公平嗎?公平嗎!”
一朵梅跑著叫著,近似瘋了。直到疲憊極了,才跌落在地毯上。
馬升之死,清真郡國上下無不震驚。官方雖說其死於暴病,但仍引起不亞於索煥章倒台時的種種議論,以至街頭巷尾議論紛紛。
歸納起來,大致是“狡兔盡,走狗烹”之類。由此,對妥明的為人又是一番私下無盡的猜測和非議。有些熱衷的追隨者,對此無不寒心。
馬明驚悉馬升暴死噩耗之後,頓足捶胸,甚至後悔奉詔幫妥明複位。從此不再參加任何朝會。
為了掩人耳目,為了平息輿論,為了挽回清真郡王大阿訇至高無上的威望,妥明惺惺作態,口是心非地親自為馬升念經送葬。一些不明真相熱衷於辦後事的人譽其為“這是清真郡國建立以來,規格最高的葬禮”。
這是同治五年(1866年)西域北疆清真郡國統治者內部演出的驚心動魄的又一幕悲劇。它同剪除索煥章相距不到一年。
三妥蘭險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