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那蘭準時上班,按照秦淮的要求,查了些昭陽湖和嘉靖年的資料備用,時間轉眼過去。一天下來,秦淮也沒有動筆寫一個字,而是捧著本書在讀,好像是本清代的筆記文學。

幾百年前的博客書。

午飯由方文東送來,相對高檔的盒飯,三人一起吃了。方、秦二人扯些文壇閑話,那蘭覺得索然無味,慶幸自己不是文學女青年。

方文東走後,那蘭問秦淮:“你昨晚逼著我去拍賣會,是拿我做擋箭牌,對不對?”

秦淮故作無辜狀:“我堂堂七尺男兒,怎麼會需要……”

“司空晴和我‘推心置腹’了一回。”

“哦?”

“希望你下次不要再把我當做你的花瓶,讓別人產生誤會。”那蘭正告。

“還沒見過這麼刺手的花瓶,插的一定是玫瑰。”

“司空晴為什麼說……”

“我給了她第二次生命?”

看來這不是司空晴第一次用這個說法。那蘭盯著秦淮,等著他的回答。秦淮問:“你相信嗎?”

那蘭說:“所以我問你。”

“聽說過‘誇張’這兩個字嗎?”

那蘭歎口氣:“我還聽說過‘搪塞’這兩個字。”

返回江京的輪渡上,渡老板又來和她聊天,那蘭幾乎就要問他,有沒有聽說過司空竹的公主司空晴和秦淮的韻事,好在她還沒有無聊到那個地步。渡老板說:“你說巧不巧,昨天咱們剛說起過蓑衣人的故事,立馬就有人告訴我說,她看見了!”

那蘭驚問:“看見什麼?蓑衣人釣魚?誰眼神這麼好?”

渡老板不以為然地說:“眼神好可不見得。是一位老太太說的,譚家老太太,我總是管她叫譚姨,七十八歲了。你知道那些老頭老太們,該睡的時候睡不著,不該睡的時候總打迷糊。她說昨晚睡不著覺,從她家窗子往外一看,一位老兄披著蓑衣在湖上釣魚呢。我說您看走眼了吧,半夜偷偷釣魚的肯定有,但是昨晚沒風沒雨的,那人穿雨衣幹嘛呀?我一句話激起千層浪,老太太最怕被說眼神不好,可把她氣著了,她說,‘我不但看見那人穿著蓑衣,而且釣魚竿上還沒線!’”

“釣命!”

“可不是嘛,越說越玄乎了。”

“不過,這說法不可能不準,江京每天要死好多個人呢,都可以算是應驗了傳說。”那蘭越來越覺得小說家言的無聊。

接下來的談話,兩人似乎心有靈犀,都回避談到秦淮。

可是除了秦淮,那蘭突然覺得和渡老板之間話題寥寥,來來去去,都是一些她不願深入的隱私,除了純粹滿足好奇心,她想不通為什麼陌生人需要知道這些信息,也許是告訴給下一個來找秦淮的女孩?

所以當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的時候,那蘭鬆了口氣。這電話來的正是時候,她抱歉地向渡老板笑了笑,一心期待是百無聊賴的陶子。

可是,打來電話的不是陶子。

事實上,什麼人都不是。

那蘭握著手機良久,問了好幾句“喂?”“哪一位?”耳中卻隻有渡輪引擎聲和船行帶動的呼呼風聲。

她的心一緊,想起了秦淮在“螺居”裏接到那個奇怪電話時的神色。這個神色現在一定也在我臉上。

她朝手機上看了一眼,一個陌生的號碼。

“對不起,我要掛了。”她覺得自己還是不如秦淮狠辣,咬牙切齒說出“血的代價”這樣的威脅。

“我是寧雨欣。”嬌柔的聲音,略沙啞。

那蘭不自覺地將手機握緊,該說些什麼?離我遠點,不要在你的墨鏡後麵注視著我的每一步。但她說:“有什麼事兒嗎?”

“你在擺渡上?”

該死,難道她還在跟蹤我?那蘭四下張望,臉上的表情一定也和秦淮在“螺居”裏一樣惶恐。

視野裏是水岸和不大的渡船,但不見寧雨欣。

耳邊的寧雨欣說:“你不要害怕,我沒有跟著你,我隻是聽見你手機裏傳來馬達響和呼啦啦的風聲。”

“謝謝你,不再跟著我。”那蘭不喜歡調侃,但此刻她忍不住。

“你是去,還是回?”寧雨欣說話慢悠悠,像是吃多了安眠藥,隨時準備睡去。

那蘭想說,不勞你掛心,又覺得這樣反會讓事情變得複雜,隻好說:“回江京。”

“這就好。”但寧雨欣的話音裏聽不到“好”心情。“你這樣是對的,離開他。”

好什麼?什麼是對的?確認我不會在湖心島過夜嗎?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