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蘭走進楊柳青村小區,覺得不是自己的雙腳在走,而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我這是在幹什麼?從自己行走的方向看,當然是要去寧雨欣的家,但為什麼?她覺得這很可能會是個日後讓她追悔莫及的決定,但她仍在往前走,到了那棟樓下。

寧雨欣的死,和我有關,我有責任。

這是個荒唐透頂的想法,所以她不想告訴巴渝生,不想告訴陶子。她覺得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現,也許寧雨欣還保守著那份秘密,繼續著有些亂糟糟的“一夜成名”的生活。寧雨欣說要和我好好聊聊她過去三個月的遭遇,是什麼?寧雨欣執意要在家中見麵,是否已預感到危險的存在?或者,寧雨欣離開秦淮,就是已經預感到危險存在?巴渝生提到,文園公安分局的人取走了不少寧雨欣家中的材料物品進行分析,會有結果嗎?

這是為什麼那蘭又回到這讓她夜夜噩夢的大樓的原因。

她忽然發現,自己在邁出更危險的一步——她想知道寧雨欣是為什麼死的,是誰下的手。

自從父親被害的案子冷下來,那蘭的心境就沒有平靜過:犯下如此罪孽的人仍在愜意地生活著,而被害人身後,留下的是一個破碎的家、幾顆破碎的心,得了抑鬱症的母親,和生活裏留下陰影的自己。如今,她又陷入了一起謀殺案中,眼睜睜看著一個無辜的女孩死去。她知道在自己的內心深處,想為寧雨欣的死擔那份責任。

寧雨欣,讓我找出殺害你的凶手。

說吧,就說我荒唐、瘋狂,但是我考大學時主動選了心理學專業,選定犯罪心理學的方向,不就是在補償我對父親被害一案的無能為力?

她覺得思緒逐漸被理清,讓自己平靜了一下,但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寧雨欣的舊居有多少意義。

寧雨欣的家門口還拉著黃色的警戒線,那蘭上前推門,門緊鎖著。

那蘭想了想,不再勉強。她低下頭,默默念著,寧雨欣,你好好去。

一滴淚,落在前襟。

她想說,寧雨欣,殺害你的人,我會找到他。但知道這是一句空空的承諾。她對著爸爸的墳墓說過這樣的話,刻骨銘心,但她無能為力。

兩行淚,凝在腮邊。

走出樓門,那蘭長長吸了口氣,仿佛剛才的舊地重遊使她心力衰竭。

夏日的悶熱讓空氣裏也似乎帶了鉛,那蘭沒能如願以償,吸到更多的氧,但至少聞到了花香。

花香?

樓門口的台階上,一個花籃,滿滿插著百合花、白菊和白玫瑰,白得讓人心碎;但眾白之中,卻跳出一枝含苞的紅玫瑰,紅得讓人心顫。

也許,哀思之外,還有對美好的向往。

那蘭幾乎可以肯定,雖然剛才心情震蕩,但進樓時的印象還在,這花籃並沒有在場,也就是說她上樓吃閉門羹的這短短幾分鍾裏,有人擺上了這個花籃。她彎下腰,花籃裏沒有標簽,是匿名送的。

她抬起頭,四下張望,對麵樓下的轉角處,一個男孩在朝她望,那孩子瘦瘦高高,寬大的T恤和更寬大的嘻哈短褲,看見她的目光,回避開。她開始舉步走向那男孩,男孩卻轉身走開。偷看美女的男生如果被看破,目光回避,正常;但如果美女向自己走來,轉身就逃,嗯,有情況。

男孩越走越快,那蘭索性跑了起來,叫著:“我是那樓裏死者的朋友,我想問你件事!”

像是突然踩了刹車,男孩停住了,回過頭開始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那蘭。那蘭本來想問,你有沒有看見剛才是誰放的花籃?現在卻問:“那花籃是你放過去的,對不對?”

“你是警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