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培忠被當場宣告死亡。從七樓跳下,頭先著地,死亡是唯一的結果。
警方隨後在倪家發現了同樣頭顱破裂的胡青。胡青的屍體邊,躺著一柄沾血的頭。頭柄上的血跡上甚至有手印,在場取樣的技術人員幾乎當場就能斷定那是倪培忠的指紋。
兩個小時內,實驗室裏的指紋核對結果證實了技術人員的猜測:倪培忠用頭將老妻錘殺,然後自己墜樓身亡。
“你在案發前不久登門倪培忠家,究竟說了些什麼?”分局聽證室裏,坐在那蘭對麵的警官自我介紹叫金碩,公安部刑事偵查局特大案件協調處的一位副處長,血巾斷指案“複活”後,專門從北京前來協調偵破工作。巴渝生到了現場後,逗留少頃就匆匆離去,那蘭隱隱覺得,他在有意回避,而這位金處長鋒芒畢露,對那蘭“私訪”的不滿露在言表之間。
巴渝生為什麼要有意回避?
那蘭如實說了,金碩問:“你去他家之前,有沒有慎重考慮過,做這件事後果會怎麼樣?對我們的偵破會有什麼幫助?”
“至少,我沒想到,倪培忠會因為我的幾句話,就做出這樣過激的事。”那蘭沒有講出那套“做錯事的人”的理論。
做錯事的人,已經死了。
金處長說:“你是學心理學的,又有精神病學背景……”
那蘭知道後麵的指控會很強烈。
“……你應該知道有暴力行為的人,精神狀態容易不穩定,尤其在受到刺激的時候。倪培忠剛得知自己妹妹的確鑿死訊,心情應該已經很動蕩,再突然有人來告訴他,他曆年的家暴行為逃不脫你的‘法眼’,他產生過激反應的可能性會小嗎?”金處長說到激憤處,站了起來,仿佛倪家的慘劇真的是那蘭一手導演。
那蘭這才注意看了看金碩,看上去三十剛出頭,身材不高,長得很精神,他眉宇間咄咄逼人的氣勢,一看即知是那種有強烈事業心的人。
“我想證實倪培忠對妹妹施暴,為了調查案情需要……”
“從今天起,你在本案調查中做的每件事,都要征得我們刑偵隊的批準,包括和米治文的交流……像過去那種半夜三更突然闖到病房和米治文對罵的行為,不能再發生了。”金碩又坐了下來,“哦,你可能猜到了,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我和市局溝通過了,接替巴隊長對這個案件的調查工作。巴隊長當然還有一些更重要的突發案件要應付,沒辦法在這個案子上分心了……”
血巾斷指案,會進行下去!
那蘭說:“記得米治文的話嗎?斷指案還會繼續發生!你特地從公安部遠道而來,這個案子難道不算重要?”
“這是局裏的決定。”金碩再次起身,說了再見,準備離開聽證室,但隨即被那蘭叫住。
“我要去醫院見米治文,希望得到你的批準。”
那蘭來到普仁醫院的時候,暮色已深。她沒想到,巴渝生在危重病房區等著她。
“我以為你和這個案子說拜拜了。”那蘭甚至可以聽出自己聲音裏的欣慰。
巴渝生微笑:“我的確被要求回避這起案件的偵破,但現在是……我的業餘時間。我不可能真的對它撒手不管吧。”
“為什麼要回避?”
巴渝生沒有正麵回答,隻是說:“回避的要求本身合情合理,所以我照做了。你進去和米治文交談前,有一個調查進展最好知道一下。我在被通知回避前,在案發現場,注意到倪家的無繩電話沒有放在座機上充電,有可能是在近期內剛通過話。查了通話記錄後發現,果然就在倪培忠殺妻跳樓前兩分鍾,也就是在你離開倪家後幾分鍾,有人給倪家打了電話。”
那蘭沉吟:“難道倪培忠受電話的唆使,放下電話後立刻殺人、然後自殺?他怎麼可能會這樣做?難道像那些懸疑小說裏用慣的老套路,有人對他施了催眠術?不靠譜。誰打的電話呢?”她知道,不會有人欣然自招,一定用的是匿名手機。
“無名手機。”
那蘭心頭一動:“米治文!那個電話打到倪家的時候,他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