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要見米治文。”那蘭說。

巴渝生說:“恐怕你暫時不能見他。”

“可是,周院長說我問題不大……”

“不是你的問題。今天下午,米治文突然昏迷,剛才我去病房看過,還沒有清醒。周院長安排了醫護人員密切觀察著,目前還比較穩定。”

那蘭恨恨地說:“他倒真會選時間昏迷。”同時又想,看來米治文隨時都會告別這個世界,如果真如他所言,血巾斷指案還會繼續進行下去,他一死,豈不是斷了線索?或許,他一直在忽悠我們,斷指案本就是他的作品,他一死,係列案也就結束了。

這真是個作弄人的命題:一個惡魔般的人,我們竟拿不定主意,是希望他早死,還是希望他生命延長。

巴渝生沉默不語,那蘭抬頭看他,看出他眼中的欲言又止,驚問:“難道……難道他事先猜出我今天會找到關菁的屍骨?”

“應該是的,所以他在昏迷前,給你留了一個新字。”

那蘭的身體陣陣發寒,頭開始隱隱作痛。

一個新字,代表一具屍骨。

隻有她能找到。

那蘭喃喃說:“他到底有完沒完?”抬眼望向巴渝生,“拿給我看看吧。”

巴渝生搖頭:“別說你現在還沒有恢複,就算身體好,我也不想再讓你陷在這個無頭案裏了。我已經向上級領導申請了,堅決要求回到這個案子裏來,哪怕隻是幫忙的性質,調查工作繼續由金處長負責指揮。”

這意味著巴渝生給金碩打下手。那蘭說:“隻有我能解開那個字。”

巴渝生說:“我也要為你的安全和健康負責。”

那蘭說:“隻有結了這個案,我才能安全和健康。你試想一下,不管是不是米治文幹的,如果再出一起斷指案,這是什麼樣的壓力?我會不會心安?”

巴渝生良久無言,然後說:“我注意到,你從第一次見米治文起,感覺上……”他停頓措辭,那蘭索性說:“我從第一次見到他開始,情緒就不大穩定。這是事實。”

“知道為什麼嗎?”

“一是恐懼。我雖然選了這條路,但真的害怕靠近那些犯罪分子。二是過於敏感,會去想到那些受害者。”那蘭不知多少次想過這個問題。

巴渝生說:“你讓我想起一個男孩來,是我早幾年在一個大案裏認識的,他這個人有點特異功能,可以感知別人的痛苦,不是抽象的那種感覺痛苦,而是能感受別人實實在在的肉體上的痛苦。”

那蘭苦笑說:“我還沒到這個水平,我大概隻能抽象地感知。”

“所以你這樣的人,”巴渝生一時又有些措辭上的艱難,“怎麼說呢,會有超人的敏銳,會是優秀的心理師,會對我們破案有大幫助,但是會很苦。”

這時候周長路又進來,巴渝生和他低語了幾句,大概是征求他對那蘭健康的判斷。他回到那蘭床邊,說:“好吧,但你必須乖乖地休息到明天。明早你有課的話就去上課,沒課也忙完自己課題組的事,然後再到市局來,我們一起突擊攻解那個字。”

那蘭問:“米治文昏迷前,除了留下這個字,一定還說了什麼,對不對?”

巴渝生微怔:“說了什麼?”

“他一定說那蘭的動作太慢了,來不及了,新的血巾斷指案即將發生了,諸如此類的話。”

巴渝生問:“你怎麼知道?”

“所以你要求返回調查……”

“我從來就沒離開這個案子。”巴渝生說。

“但你這次是想要正式回到調查中,寧可‘做小’,也要回來,可見重視度的提高。你說話還用了‘突擊’這樣的詞兒,緊迫感可明顯了。”

巴渝生苦笑說:“你越來越可怕了。”他站起身,笑道:“好了,我的探視時間結束,金處長來探望你了。”

這下,輪到那蘭苦笑了。

金碩進來的時候,帶著一束花,那蘭飛快盤算著,是不是要學倉頡大師裝睡,但已經晚了。當然也不能太自作多情,看望病人帶花是絕對符合禮節的。巴渝生和金碩握手寒暄後就告辭離開。金碩在那蘭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說:“終於明白為什麼市局和巴隊長這麼重視你的參與,你的確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