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3)

“老龍,你說的我都記住了,你就……放心吧!”說過這麼一句,我匆匆忙忙地走出裏屋。我同樣不敢在堂屋多呆,我覺得今天隻要在龍生林家多呆一會就要流淚了。於是,我快速走到門邊,一步跨過門檻,站在了門外的稻場上。

“治國,”黃秀蓮在身後叫道,我雖然停住了腳步,卻沒有轉過身去,“明晚我去你那好嗎?”“隨你。”我答。“今晚我想好好地陪陪老龍,跟他聊聊,他雖然大了我整整三十歲,但這輩子也真是……很不容易的……我不能太對不起他……”我說我知道,全都知道,什麼都知道,一連說了三個知道,就逃也似地離開了。

此後,黃秀蓮白天操持家務,洗衣做飯什麼的,晚上就去我那兒,一陪就是大半夜。

剛開始,我們將幽會的地點選在老屋,那兒人少安靜,不怕別人知道與打攪。呆過一段時間,就覺得太不方便了,因為約會過後,我還要穿衣起床,從舊屋回到新房過夜,對於那些美容美發工具,我總是放心不下呀!於是,後來就跟她呆在店子裏頭。人多眼雜,鄉親們很快就知道了我跟她的關係。既然知道了,就沒有必要遮遮掩掩躲躲閃閃了,黃秀蓮就半公開地來往於她家與我的美容美發店了,有時幹脆一覺睡到天亮了才回家。惹得不少好事之徒跑來躲在美容美發店外聽牆角,聽來聽去跟別的正常夫妻在一起並無兩樣,慢慢地也就失了興趣。

我跟黃秀蓮來往,主要是她來我處,我很少去她家。就是去了,也隻是走走看看,不可能跟她發生什麼實質性的內容。盡管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龍生林明確認可了我與黃秀蓮的不正當關係,但我總是有所顧忌。他的認可,實在是出於一種無奈,隻要稍有一點能力與本事,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這樣公開出賣,或者說出租自己的老婆。隻要回想以前我有事無事前來他們家找黃秀蓮搭腔而龍生林一副嚴加防範的眼神與情景,就為龍生林感到痛心。他現在可是打碎了牙和著血往肚裏吞,如果我常來,在他床頭眼前晃來晃去的,不是往他傷口上抹鹽麼?但我又不能不來,他說了要是我不來,反而會牽掛我。因此,過一段時間,我總是來他們家走一遭,與龍生林打個照麵,我總不能讓一個躺在床的病人過於牽掛呀?同時,我又不能來得太多,俗話說,眼不見,心不煩,要是讓他經常看見一個長得不像一棵苗的駝子占了他漂亮的老婆,恐怕會折短他的壽命,我就會背上一個慢性謀殺他人的罪名。其實,對龍生林,我的感情也起了一定的變化,過去是嫉妒痛恨、幸災樂禍,現在呢,變成了同情,甚至還有了幾分……幾分……怎麼說呢?差不多有了幾分敬重呢。一個男人,在最為自私的男女關係麵前,要容忍、接受另一個男人,該承受多大的壓力,作出多大的犧牲,進入一種怎樣的境界啊!

我跟黃秀蓮來往,並沒有想過什麼結果,她似乎也沒有考慮過。哪怕龍生林病逝,我想他的位置也不可能由我來填補。沒有想過,真的沒有這樣想過,哪怕這樣的念頭都不曾有過。正因為如此,龍生林對我與她的來往最為放心,我不會詛咒他早死,更不可能產生謀殺念頭。而換了另外一個男人那可就說不定了。如果沒有我駝哥,不論是從生計出發,還是從需要出發,黃秀蓮都會選擇並擁有一個男人的。隻要龍生林想到這一點,就會驚恐不安,這也許就是他希望我常到他家走走並敞開懷抱歡迎的原因之所在吧?有時,我也會產生一種奇怪的念頭,希望龍生林就這樣要死不活地躺著,永遠躺著。一旦蹬腿撒手離去,我跟秀蓮的關係,可能就難以維係下去了。於是,盡量讓龍生林長壽,就成了我心中一種潛在的責任與義務。

我們三人間的這種特殊關係,其中最受折磨、最尷尬的要算黃秀蓮了。她作為一個正常並且算得上非凡的漂亮女人,卻夾在兩個不正常的男人中間。這兩個男人,恐怕她從來就沒有認真地愛過。為治父親的病,她嫁了大她三十歲的龍生林,隻有婚姻,沒有愛情,待他摔成殘廢,有的也隻是責任與同情;對我這個駝子,盡管跟我有感情,我想也不是出於愛情,而是一種衝動,更多的是無奈。她一天顧兩頭,將日子、生命與心靈分成兩半,我與龍生林每人擁有一半。對此,我從來就沒有半點嫉妒與不滿,她是一個正常人,我與龍生林都是畸型人、殘廢人,隻算得上半個人,兩個一半加在一起,才配得上黃秀蓮一個完整而漂亮的女人。我想就是這麼回事。要是我完全占有了她,反而會不安不正常會折我的陽壽呢。黃秀蓮活在世上,似乎從來就沒有為自己活過,總是有一種責任糾纏著她的身與心,嫁龍生林是為了盡女兒的責任,跟我通奸是盡妻子與母親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