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陽峰,月色有些晦澀,風有些涼了,莫問也舉起酒壇開始痛飲起來。
觀天崖,雕天刻地刀法後,又是幾行小字:
天地可雕,萬物可雕,可是人心,如何雕?我該如何雕?唯留刀法,望有人堪破。
忘斷天涯多少路,
不盡梧桐相思木。
了無風雨了無晴,
你若樓台樓似霧。
——隨風
壁刻上,除了字,還有一個人,忘不了的人,是的,一個仿佛破壁而出的人,長裙飄飄,青絲如瀑,一雙眼眸,好似兩池春水,溢出的神光,仿佛吹皺的春波,一支翠綠的竹笛,橫在麵紗下,雖然無法窺到芳容,但那蔥長的玉指,端莊雅靜,不難看出,窮極造化,或許,真會有這樣的精靈。竹笛橫空,仙音繚繞,倩影款款,仿佛在遙遠的時空飄來,一直飄來。時空盡頭,是無盡的等待,還是那道飄來的身影的不死不滅,抑或輪回不休,此情永存。沒人知道,或許也不用別人知道,忘不了你,永遠。
整篇刀法,後麵小字,還有破壁欲出的仙子,顯然都出自一個叫隨風人之手。一刀一刻,深情款款,此人用情之深,為情所困,想來定是性情中人。
酒液還在傾瀉,喉嚨猶如長龍,不斷吞咽,而莫問眼中,卻是三年前,自己在觀天崖石壁,機緣巧合看到雕天刻地刀法的情景。
一壇酒飲盡,莫問將酒壇一拋,看著那花白霜鬢,發白衣袍,平淡的看不出一點點當年豪情勃發,瀟灑英俊的影子,早已入腔的酒,本是醇香冷冽,此時一陣陣發苦起來。歲月的力量還是江湖催人老,抑或命運本就多舛,本來滄桑,落拓,但永遠筆直的像一把刀的身影,也開始有些許頹然,莫問心底某個塵封的角落,似乎也被觸動。
小碟,你還好麼,還在恨麼?滅門之仇不共戴天,不能不報,但是,你知道麼,我願意用我的性命,減少你心底,哪怕隻是一點點的痛苦,你知道麼,小碟。
“莫問兄弟,你有心事”葉隨風也感到莫問的變化,有些疑惑問道。
莫問並沒有回答,伸手抄起一壇酒,拋向葉隨風,又拎起一壇,仰天痛飲。月亮斜倚,遠山如黛,是誰的溫柔,涼成一天的夜色,化作一雙永遠守望的眼,一生天涯。酒液傾下,鯨吞牛飲,終究還是些許灑落,淩亂的發髻,微渣的胡苒,那陳舊補了又補的衣袍,酒漬行行,終究滅不了那深更的燈,濕了的針腳,卻是一條條密密的線。
小碟,莫問心底輕輕喊著,身軀輕輕晃了晃,大刀卻依舊如一道橫亙的山嶽,不動絲毫。
葉隨風知道,他不願意說,是的,有些痛苦,說了,或許更痛,更苦。所以,他沒有再問,舉起酒壇,默默喝了起來,心底卻更加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往事,才會讓這泰山崩於眼前而不變色,鐵骨錚錚的男人,這般痛苦。
“觀天崖上,雕天刻地刀訣想來是兄台刻下的了”莫問終於放下酒壇,輕輕開口道。
“嗯”輕輕點了點頭,葉隨風淡淡一笑繼續道“沒想到,莫問兄弟我兩挺有緣”。
“確實,不知道兄台還記不記得,八年前,天狼山黑衣少年”莫問身姿早已恢複往昔,聲音略微有些興奮道,隻是滄桑之氣,衝之不淡。
葉隨風微一沉思,一拍手道“我早該想到,哈哈哈,那位小兄弟並非池中之物,八年過去了,天下間,刀法一道,這般年紀,恐怕再無第二人,唯莫問兄弟了”
“我也從來不相信,同輩之中,有人刀法能夠與我相抗衡,如今遇到兄台,才知道,刀法一道,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莫問並沒有說感激的話,更沒有把五年前,隻身前往“瘋魔穀”找尋他的下落,毫無所獲,從此浪跡江湖,打聽他的消息。後來,聽說碧水峰約戰,又一路趕來,不過在見到淩天後,莫問知道,如果赴約碧水峰的真是他,那麼,自己不用去了,因為,他,並不遜色於淩天,無需自己幫忙。
“想來莫問兄弟已經知道我是誰了”輕輕喝了口酒,葉隨風有些苦澀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