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抵達尼豐縣的吳衛國並沒有直接去賓館,而是在縣上安排的向導陪同下徑直來到了考古現場。此刻現場早已是人聲鼎沸,熱火朝天的工地。原先的帳篷被拆除,安在了路邊,作為臨時指揮所。
洪水衝出的洞口被再次挖大,以利於下麵挖掘的泥土運上來。最先看見吳衛國到來的是啟超,他趕緊找到孟憲明告訴他來了一個老者。
孟憲明一聽來了一個老者,心中已估摸出肯定是吳衛國,便急匆匆地從大坑邊緣跑出來,一身的泥土也沒來得及收拾。對於這位導師,孟憲明是崇拜萬分。
“導師,您為什麼不在賓館休息一下呢?這麼晚還來啊?”
“我心裏不踏實,還是在這裏好。一個戰士就應該在戰場上。現在進展情況如何?”
“按照現在的進度,我估計明天上午就可以挖出來了。到時候用吊車吊上來,可以在上麵細細地研究,也可以知道石碑背後有什麼了。”
“你這幾天沒好好休息吧?”吳衛國看著孟憲明發紅的眼睛問。
“不礙事,我們是兩班倒,這樣可以加快進度。老師我給你介紹一個我的發小,也是省報的記者。”
“啟超過來,見見我的導師。”啟超從坑邊來到吳衛國跟前,這次他算是真正見到孟憲明嘴中經常提起的導師了。隻見這位老人麵色紅潤,一頂灰色遮陽帽讓人覺得威嚴,上身穿一件紅色的已經舊了的衝鋒衣,下半身的衝鋒褲是黑色的,這樣的裝束不像是考古,倒像一位老驢友。
“吳老師您好!我是省報的記者啟超。”
“嗯!很不錯。年輕有為啊,考古這門事業不光要靠我們,也要靠你們宣傳,才能讓大家知道。如果人人都能搞考古,都懂考古,那我們的工作就好做了,那些盜墓賊也就沒有空隙了。”
“導師,啟超在考古方麵也很有基礎。一直都參與我們的考古工作,有時候很多觀點也很吸引人的。”
“不錯,我就喜歡和年輕人一起工作,有激情,腦子活。”
“這會兒有些亂,導師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們看著。明天整個挖出來的時候,我通知你,你過來看。”孟憲明說。
“沒事,我看你們這帳篷裏有床,我就躺在那裏。對於一個考古工作者來說,沒有比躺在工作的地方更舒服了。剛好我晚上也可以再看看那些‘佉盧文’,這樣明天可以更好下手了。”吳衛國說著就鑽進路邊的帳篷裏,留下啟超和孟憲明在那兒傻站著。
一同來的縣上領導在帳篷裏勸了半天讓他回賓館休息,可這老爺子就是不動身,還教育了一下尼豐縣的領導,說什麼“我是一個士兵,怎麼能從前線下去呢?你們作為本地父母官,要設身處地地為我們這些人想想,不能整天就埋頭搞些花裏胡哨的麵子工程。”
這些領導哪裏受得了這樣的氣,但是也沒敢說什麼。用啟超的話說:“不管如何,老爺子也是首都的人,得罪不起的。”
送走官老爺們之後,啟超和孟憲明也覺得耳根子清靜了許多。
夜晚涼風習習,此刻的南疆已經有了夏日的炎熱,雖然如此炎熱,但是卻沒有蚊蟲,這也是南疆的好處。白班的村民走了,原先嘈雜的工地安靜了下來。不一會兒,夜班的村民又來了,剛剛安靜下來的棉花地裏,又嘈雜了起來。此時在棉花地裏已經有了一大堆新土,啟超和孟憲明兩個人就站在土堆上,看著遠方。
“好久沒這樣靜靜地看天了。你說眼前的這片土地以前是做什麼的?”
“又開始感慨了。以前我不知道是幹什麼的,現在我知道是幹什麼的。”
“現在是幹什麼的?”
“現在是種棉花的,地下有個道不清的古墓。正在讓我發愁,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你知道你們這些知識分子為什麼這麼多憂愁嗎?因為你們讀書太多。”
兩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在土堆上胡亂侃著,也沒有什麼時間概念。這兩個人在一起總有許多不正經的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兩個是多少年沒見過的情敵,相互對掐,總想在語言裏爭個你高我低呢。
“都兩點了,孟總指揮你去眯會兒吧。熬了一個晚上了,這會兒也出不了什麼情況,我先在這兒守著,五六點你再起來換我。”
“好吧!那你就一個人在這裏忍受孤獨吧。”孟憲明開了個玩笑離開。
看著孟憲明走進帳篷之後,啟超一個人顯得無聊多了。人在寂寞的時候,腦子開始不清晰,尤其是長時間熬夜的人,此刻啟超就有了這種感覺。他取出一根煙,慢慢地抽著,風時有時無,總是那麼吝嗇。其實啟超不怎麼喜歡抽煙,隻是一個人的時候抽一點點,基本上控製著每天一根。
這些年當記者,啟超也是走過新疆南北,上到阿勒泰下到昆侖山深處,但是總覺得這次跟著來考古有種莫名的憂傷,也許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表麵樂觀的人,內心總是有一種憂鬱情結。正當他陷入那種情結的時候,大坑內出現了異樣的情況,下麵的人開始嘈雜起來,原來巨石已經挖出來了。在坑裏的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有人爬上來向啟超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