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們來到的,是碧霄的房前。
若碧霄是因為私仇,而殺了歡顏,那麼倒是可以繼續追查下去。
但若碧霄是受了蘭貴妃的指使,繼續查下去,難保蘭貴妃不會用盡所有手段,將孟小梳從這世間除去。
再者說,孟小梳查案用的法子,不能公之於眾。
不然,宮人們豈不是都將曉得,這場“瘟疫”,是因為她往井中倒了枯葉草汁所致?
觸眾怒,總歸不是一件好事。
秋漣咬了咬牙,不忍就這麼算了:“姑娘,你怎麼就這麼……”
“懦弱對嗎?”孟小梳淡淡一笑,笑容有幾分苦澀,“我原以為這世間,沒有什麼事什麼人,是自己會畏懼的,沒想到在這深宮呆得久了,竟也變得這般縮手縮腳。”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秋漣連連擺手,生怕孟小梳鑽了牛角尖。
“你不是個會撒謊的人,喜怒哀樂都寫在了臉上,讓人一看便知。”孟小梳說。
“哎……”秋漣歎了口氣,“我隻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歡顏雖然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善人,但從沒做過什麼喪心病狂的惡事,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心裏實在是……”
“我明白。”孟小梳點了點頭,“惡人會有惡報,但是現在,時候還未到。”
惡有惡報,時候未到?
秋漣講這話仔細思忖了一番,不由得眼前一亮:“姑娘,也就是說……”
“噓,有人來了。”孟小梳打斷了她的話。
隨即,不遠處有扇門“嘎吱”響了一聲,一人從門頭走了出來,腳步輕靈,不是碧霄是誰?
碧霄一眼就瞧見了她們,臉上的詫異一閃而過,笑吟吟地說:“是孟姐姐啊。”
這“姐姐”二字,從她嘴裏說出來,總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讓孟小梳一聽就忍不住要倒胃口。
“你今年多大?”她問。
碧霄不曉得她為何忽然問起這個,柳眉微微一蹙,麵上有些提防之色,說道:“妹妹今年二十有一。”
“我年方十八,比你小,今後你就不要叫我姐姐了。”孟小梳說。
碧霄的臉僵了僵,心中恨恨想道:叫你一聲姐姐,那是我的客氣。真是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般不要臉的!
“怎麼,你不願意稱我為妹妹?”孟小梳也不瞧她的臉色,自顧自地往下說,“那就像秋漣一樣,叫我孟姑娘好了。”
碧霄不說話,看了秋漣一眼,眼裏閃過一絲憤恨和鄙夷。
碧霄雖出身卑微,但打心底裏,不願旁人將自己看做奴婢。
秋漣隻不過是個小小宮女,而她是三皇子的玩伴,什麼叫做“像秋漣一樣叫孟姑娘就好”?在她眼中,孟小梳此言此語,擺明了是將她與秋漣那個小宮女一概而論……
孟小梳倒沒料到碧霄會這麼想,她方才隻是隨口一說罷了。要是曉得,碧霄會對這種小事耿耿於懷,才懶得多費這些唇舌。
“是,孟姑娘。我還有事,失陪了。”碧霄說。
她走後,秋漣皺著眉頭對孟小梳說:“姑娘,我看你隻怕是與這人結了梁子了。”
“哦?”孟小梳挑了挑眉,瞧著秋漣逐漸遠去的背影,“此話怎講?”
“我看她剛剛臉色很是難看。”秋漣道。
孟小梳笑著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向來不會揣摩人的心思嗎,怎麼忽然學會察言觀色了?”
秋漣“哎呀”地跺了跺腳:“姑娘!我是認真的!你就不怕她有朝一日像殺歡顏一樣,將你也殺了?”
“她暫時沒這個機會。”孟小梳說,說著,忽然皺了皺眉,“不對,她有這個機會……”
“你看,我說得對吧……”秋漣向來後知後覺,話說了一半,才反應過來,疑惑地問,“嗯?什麼機會?”
孟小梳並未回答,而是懊惱地拍了拍額頭:“我倒是將這一茬給忘了……”
“忘了什麼?”秋漣追問道。
“我要明日就要嫁給七皇子,隻怕今夜,會有危險。”她說。
“這是為何?”秋漣不解。
孟小梳抬腳向臥房走去,邊走邊說:“七皇子雖然被廢,但手握兵權,算得上是蘭貴妃和她的娘家,最為忌憚的一方勢力,而我又碰巧曉得了三皇子的一個秘密,所以……”
“所以,蘭貴妃怕你嫁過去之後,把三皇子的秘密說給七皇子聽?”秋漣這一次,反應倒是很快。
“沒錯。即便她知道七皇子,是我的殺父仇人,也不一定會因此信任我,更不一定會因此放下心,畢竟,我出嫁之後,不會再呆在她身旁……”
“所以她‘鞭長莫及’?”秋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