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吃過藥後,殷帝的病就神乎其神地好了。
旁人都看得出,他的麵容更加蒼老,兩張眼皮幾乎皺縮成了一對核桃。可他卻不這麼認為,賞了孟小梳一些金銀珠寶,而後打發她回坤寧宮去了。
“你是如何做到的?”坤寧宮內,許久未見的殷天啟問。
房中熏著香,暖融融的,讓住慣了花苑的孟小梳,有些不適應。雖然這分明是她的房間,隻不過她還未來得及住一住,就被殷帝叫了去,直到此時才得以回來。
今日,離她嫁給殷天啟,已有整整一月。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我證明了自己的本事,你是否也該讓我瞧瞧你的本事?”她問。
“別忘了,父皇還沒死。”殷天啟提醒道。
“父皇”二字從他口中說出,除了讓孟小梳覺得嘲諷之外別無其他。
“你放心,他很快就要死了。”她說。
殷天啟難得地點了點頭,算是相信了她。
畢竟,能讓殷帝越發憔悴蒼老,卻沒有被殷帝降罪,反而得到了獎賞的人,這後宮之中隻怕隻有孟小梳一個。
隻不過,他不確定孟小梳是不是用了什麼取巧的法子,表麵說要與他結盟,實際上卻是和殷帝說好,想要借機將他和他手中的死士一舉除滅。
畢竟殷帝不是傻子,難道連自己是病是好都分不清?
孟小梳猜到了殷天啟的懷疑,嘲諷一笑:“你若是不信我,大可直說。我也不信你,在看到你那些死士之前,我不會讓皇帝死。”
殷天啟吃了一驚,他本以為孟小梳已將那藥的分量控製好,即便人已離開,也能讓殷帝活不過這幾日,哪曉得她竟還未出最後一招,不由得皺緊了眉,責問道:“你究竟想要幹什麼?如今已經不再試藥,難道還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吃下你的毒藥?”
“自然是有辦法的,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我都能做到。隻不過,這就要看你的誠意了。”孟小梳麵色淡淡。
殷天啟還能如何?本以為十拿九穩,哪曉得關鍵之處仍在孟小梳手裏捏著,隻得點頭答應:“今夜,我就讓你去看我的死士。”
“很好。”孟小梳點了點頭,心中嗤笑——我會讓他們,變成名副其實的死士。
夜幕很快降臨,殷天啟為以防萬一,命人蒙了孟小梳的眼睛。
那窄窄的布條,遮住了孟小梳的眼,也遮住了她臉上那幾道猙獰的疤痕,隻露出淡淡的眉毛,和尖尖的下巴。
那眉毛既不是流行的柳葉眉,又不是好看的罥煙眉,而是平平直直的,比尋常女子的要粗幾分,隻不過因為眉毛稀疏的緣故,倒不顯得凶惡,隻是稍稍多了幾分英氣。
恰是這幾分英氣,映襯著孟小梳清亮的眼眸,讓她看上去與別的女子極為不同。
殷天啟靜靜瞧著屬下蒙住她的眼睛,一時說不出,她究竟有哪裏和旁人不同,隻覺得這個女子,似乎是個異類。
尋常女子都是柔柔弱弱,盡顯嬌態,孟小梳卻是麵色冰冷,無論走到哪裏,都給人一種格格不入之感。
這種感覺,讓他不怎麼舒服。
這就好比一根刺,紮在了手心上,一摁就隱隱作痛。但因為某些顧慮,這根刺暫時不能拔去,需得靜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即便蒙上了雙眼,孟小梳也能辨認出大體的方位。
而那四個領路的人,似乎並沒對她十分提防,若孟小梳此時忽然出手,射出袖中的數根銀針,他們眨眼就會成為她的手中亡魂。
殷天啟到底還是太低估孟小梳了,將她送出宮去,竟未讓她乘坐馬車,憑著空氣中的氣味,和腳底泥土的質感,孟小梳知道,自己是被那人帶出了北宮門,而後穿過一條長街,來到了一片叢林之中。
這不禁讓她心生疑惑,她一直認為,殷天啟是因為被軟禁在皇宮,所以隻能按兵不動,不能對殷帝下手。從今日的情形來看,她顯然估計錯了。殷天啟的人,帶著她這麼一個被蒙上雙眼,身份不明的人,都能隨隨便便出宮,這就說明殷天啟的本事,遠遠大過她所想。
按理說,出宮對他來說,應該不成問題,至於他一直沒有輕舉妄動,難道是因為心甘情願被囚?
不,當然不是這樣,最有可能的就是,他有比和殷帝明目張膽地敵對,更好的法子。
若是他走出皇宮,帶領那些死士殺進來,有守宮門的裏應外合,或許可以一舉將殷帝的禦前侍衛殺個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