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凡強笑道:“如玉,好死不如歹活,你說這些話幹什麼!你我身體都還健朗,至少還可再活上十年二十年的。”
溫如玉道:“你不肯陪我去死,我不怪你。你雖對我不好,但是我也不會殺你……我……我隻要你再替我做一件事……”
說到後來,她語聲中突然又有淒涼幽怨之情。
一陣濃雲,掩過月色,夜色很深了。
一陣濃雲,掩過月色,溫瑾仰麵道:“夜已很深了。”
卓長卿目光一轉,道:“那古廟已在前,不知溫如玉是否已去?”
溫瑾道:“她說要去,想必一定會去的。”
伸手挽住卓長卿的臂腕,兩人舉步之間,便已掠入了古廟。夜色深沉中的佛殿,神台佛像,一無改變,垂目低眉的大佛,也依然像是在憐惜著世上的無限愁苦。但卓長卿與溫瑾的心境,今夜與昨夜卻已不知改變了多少。
人影移動,月光如夢,他倆在那神像前的蒲團上並肩坐了下來,心中正是愛恨嗔喜,百感交錯,誰也不知該說什麼。
殿後幽然轉出一片燈光下的兩條人影,一般窕窈,一般高矮。卓長卿、溫瑾一齊回首望去,一齊脫口道:“你們已來了麼?”
小玲微微一笑,將堂中兩盞銅燈,放到神台上。小瓊接口道:“我兩人早就來了,祖姑她老人家也就要來了。”
與小玲垂手立在神台邊,不再望溫瑾一眼,於是大殿中,隻有這四人心氣的跳動聲,劃破了無限的沉默。
一陣風吹入殿中。微帶寒意的晚風,吹入一片落葉,也吹入一條人影,隨落葉一起冉冉飄落。
卓長卿、溫瑾、小玲、小瓊,一齊轉目望去,一齊驚呼出聲:“是你!”
這人影微微一笑,卻是尹凡,笑道:“想不到麼?”
負手踱了兩步,突地麵對卓長卿,緩緩道:“恭喜世兄,令尊與令堂的大仇,今日就可報卻了。”
又負手踱了兩步,走到壁間上,望著壁上已然剝落了大半的壁畫。
一時之間,卓長卿心中反覺疑雲大起,作聲不得。隻聽又是一陣風聲,殿中又自飄下一條人影。小玲、小瓊一齊呼道:“祖姑來了。”
卓長卿、溫瑾但覺心頭一凜,熱血上湧。隻聽溫如玉冷冷道:“你們來得倒早!”
卓長卿、溫瑾對望一眼,溫如玉淒然笑道:“我知道你們心切親仇,連一時一刻都等不及的,是麼?”
卓長卿昂然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晚輩一日不能報此深仇,實是寢食難安。”
溫如玉冷笑一聲,接口道:“殺你父母的仇人,此刻俱都在你眼前。但你可曾想到過,就憑你的武功,今日要想報仇,是否可能?”
卓長卿劍眉一軒,朗聲道:“在下今日此來,早已未將生死之事放在心裏!”
溫如玉冷笑道:“有誌氣,有誌氣!但我一生從未占過別人便宜。”
突然自懷裏取出兩枚金光燦爛的圓筒,冷冷接口又道:“這兩筒五雲烘日透心針,一實一空,我且讓你先選一筒。你若選的是實,我便成全你的心願。否則……哈哈,尹凡,你且將這兩筒透心針取去,讓他先選一筒!”
尹凡微一遲疑,目光中突地又有一絲光芒閃動,緩緩走到溫如玉的身後,緩緩接過她掌中的兩枚圓筒,緩緩轉身……
突地,他擰腰反身,雙掌齊揚,隻聽“咯咯”一串輕響……
輕響聲中,又夾雜著尹凡的幾聲獰笑,哪知……
兩筒五雲烘日透心針中,卻無一針發出。尹凡獰笑之聲突頓,溫如玉狂笑之聲立起。尹凡連退了三步,溫如玉狂笑道:“錯了,錯了,你又走錯一步,你又落入了我的算計中。”
卓長卿、溫瑾愕然而望,尹凡麵如死灰。溫如玉狂笑又道:“在你一生之中,從未做過一件正直之事,也從未做過一件未欺騙別人的事。我雖早有殺你之心,但今日本已替你留下一條生路,隻要你方才不要再騙我,我就決定放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