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這些話半個多月前我還不會講,隻是最近應聘麵試的機會多,說話比以前順溜些,胡扯的話多了,湊來湊去,這時候剛好派上用場。
“高!高論!”台灣人肅然起敬,似乎深有感慨,“洪兄年紀輕輕,能有如此眼光,不簡單,我畢某人走南闖北,見的多是一些目光短淺之輩,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我又在嘲笑自己,這位比我大至少二十歲的老兄口口聲聲稱我為“洪兄”,我居然給這位同胞前輩上了一堂課,世事真有點滑稽。我現在好像進入了某本書裏的情節,對了,就像某本武俠小說裏的情節,一個不懂武功的傻小子正在和一群武林高手探討高深內功,活靈活現,煞有介事。
那位電子企業的陸副總湊趣說:“正如我們電子行業,也離不開你畢老總的物流行業,是不是?來來,我敬各位一杯。”
銷售部的方經理跑過來跟我敬酒,問我:“您跟劉總認識很久了吧?”我紅了臉,不過好在喝了酒,臉紅也是正常,我訥訥地說:“也不是很久,前些天剛見過一次,他跟我探討了一些人與人之間怎麼相處的原則問題,我受益匪淺。”
“哦,人與人之間怎麼相處?這問題很高深,洪兄有什麼見解?”坐在旁邊的進口商人張老板問我,而且他馬上學會了台灣人對我的稱呼。
我舉杯跟他碰了一下,謙虛地說:“我能有什麼見解,還是聖人說得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覺得這是放諸四海而皆準的法則。”
“高論!”台灣人隔著飯桌居然聽到我們的談話,高舉了手中的酒杯,“這就是中國文化的精髓,誰說中國文化不行了?照我說,中國文化再過一萬年也不會過時。我近來沒有什麼別的興趣,就是喜歡研究中國文化,那太偉大了,博大精深,這是社會道德的根本。”
方經理向他豎起大拇指,說:“聽說在台灣,國學很興盛,是不是這樣?”
畢總自豪地說:“當然,現在連小孩子都在背誦《三字經》《弟子規》《論語》等等……”
我當然也很喜歡中國文化,真心地喜歡、認同,而且深受其影響。不過我總覺得像畢總這一類人所說的喜歡或者說興趣需要打上一個問號或者雙引號,隻能說這是有錢人另外一種休閑的娛樂方式,正如洪安兒說的“興趣”,正如有錢人總喜歡講“道德”,商人喜歡在辦公室裏掛一些字畫表現他們的“層次”,在書櫃裏擺一些永遠都不會去翻看的大部頭精美圖書以顯示他們的“學問”。我可以跟他們在席間胡言亂語,但如果褻瀆到我真心喜愛的一些東西,我寧願緘口不談,這時候我就閉了嘴悶頭吃東西。
洪安兒自然是席間顯而易見的敬酒目標,況且氣氛就是由她挑頭帶動起來的。幾位老總幾杯下肚之後,紅光滿麵,春風得意,顧不上我這個“少年英雄”,頻頻向她敬酒,說一些無傷大雅的幽默笑話。方經理和小陳、小賴等人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假惺惺地過來跟我敬酒,一聽我說酒量有限,跟我客氣兩句,都轉而向她獻殷勤去了。飯也吃得差不多了,我找了個空隙拉了拉洪安兒的衣袖,等她回過頭,我向她使了一個眼神,示意她可以開溜了。
這丫頭把嘴湊到我耳邊悄聲說:“再等一會兒,好戲還沒有開始呢。”
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好戲,隻好又開始夾菜吃飯,菜色很豐富,浪費了多可惜啊。
“你們說悄悄話呀,來來,喝酒。”坐在旁邊的張老板向我們舉杯。
洪安兒趁機舉起酒杯站了起來,她提高了聲音笑吟吟對著滿桌人說:“今天是劉總的大喜日子,我有個建議大家看行不行。這樣,我將這把湯匙在桌子上轉一下,湯匙的把子向著誰,誰就要喝一杯酒,這樣才喝得開心,喝得痛快,怎麼樣?”
方經理首先鼓掌讚成,其他人當然也熱烈附和。技術部的小賴說他年紀小,轉湯匙的活兒就由他來幹,怎麼能讓尊貴的女客人代勞呢。一時間氣氛更加熱鬧起來,笑聲如浪,沸沸揚揚,高潮迭起。被湯匙把子指到的人固然酒到杯幹,其他看熱鬧的人也跟著起哄歡笑。
我不知道洪安兒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丫頭做事確實時時出人意表,不過她馬上就湊在我耳邊跟我解釋:“都說是酒後吐真言,我想聽聽他們有什麼真言,挺好玩的,機會難得,咱們再坐一會兒吧,學習學習。”我無可奈何,這丫頭好奇心就這麼強,我有什麼辦法呢?何況我是支持她“學習”的。
一時間觥籌交錯,果然沒過多久,席間人大多已經醉態可掬,一個個麵紅耳赤,或高談闊論,或口若懸河,或沉默寡言,或胡言亂語。
“陸總,您是老行尊了,聽說您的經曆很神奇,能不能跟我們講講您的成功史,讓我們年輕人也學習學習?”方經理向陸總請教。
陸總醉醺醺地說:“成功史?我成功個屁!我不是什麼陸總,是個副的,知道嗎?給人打工的。我們老總姓黃,黃總,知道嗎?他怎麼成功的,我來講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