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不出什麼結果,我們唯有無語相對。
星期天我和洪安兒出去逛街。在一家大商場裏,我似乎感覺身後有什麼人鬼鬼祟祟的。我回頭張望,商場裏熙熙攘攘都是行人、顧客,並沒有什麼異樣。也許是最近神經有點過敏吧,我搖了搖頭,看了看洪安兒。她正麵帶微笑,在一邊悠閑地挑選衣服。我在商場轉悠了一圈,看商場的一個角落圍了不少人。我走過去擠進人群一看,原來是一攤名牌鞋子在搞降價促銷。這年頭的人熱衷名牌,而又沒能夠練就火眼金睛,所以更相信大商場裏的名牌,這其實是誠信缺失的另一個佐證。所以既然有大商場裏的名牌貨搞促銷的機會,自然吸引了不少人。我也免不了俗,擠在人群裏湊熱鬧,想挑選一雙合適的皮鞋。
這時候我突然又有了一種怪異的感覺,似乎身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盯得我後背發麻。我趕緊回頭一看,哪裏有什麼眼睛?隻有周圍的人擠來擠去各自在挑選鞋子。見鬼了,我嘟噥了一下,轉回頭繼續挑選皮鞋。突然隻聽一聲嬌叱:“小心!”正是洪安兒的聲音。我聞聲心中一凜,急速轉身向喊聲方向望去。隻見一個黑糊糊的東西淩空向我疾飛而來。我知道這淩空擲物正是洪安兒的拿手好戲,幾乎百發百中,隻不過不明白這次為何是向我襲來。來不及多想,我舉手格擋。啪一聲響,並沒有擊中我。我正在發愣,隻見洪安兒飛奔而來,喊道:“小心他兜裏的東西!”說時遲那時快,洪安兒倏忽到了眼前,出手如風,砰砰兩拳打在我身邊一人臉上,喝道:“別動!”一把抓住那人的右手。那人鼻青臉腫,臉色發白,右手伸在上衣口袋裏,死也不肯拿出來。洪安兒緊緊抓住那人右手,右腳前插勾住那人腳後跟,肩膀猛然用力前送,將那人撞撲在地。那人臉撞在地上,右手依然死死撐在口袋裏。洪安兒一腳踩在他腰間,雙手拿住他右手一扯,終於將他右手扯出,隻見他手中拽著一個黑色的錢包,神色慌張。
洪安兒籲了一口長氣,將他身上搜查了一遍,又搜出了兩個錢包、一個鑷子、一個小刀片,顯然他是一個小偷無疑。旁邊有人喊:“這是我的錢包!他是小偷。”兩名保安衝了過來把他按住。洪安兒在地上撿起一部手機,搖搖頭說:“原來隻是個小偷,可惜了我的手機。”原來剛才那淩空飛物正是她的手機。周圍的人群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痛罵小偷,更有義憤不已的人上前毆打出氣。洪安兒匆匆拉了我穿出人群,離開了商場。
我問:“你怎麼知道他是小偷?你看見他偷東西了嗎?”
她搖頭說:“我也不知道他是小偷,我突然看見他手裏似乎拿著一件黑糊糊的東西插在口袋裏,神色不善地擠到你身邊,好像要對你不利,來不及多想我就出手了,哪知隻是一個小毛賊。”
我問:“你以為他手裏是一把槍?你悠閑自得逛商場,其實一直在留意我的周圍?”
她說:“是的,現在我的神經好像有點過敏。”
我苦笑說:“我也差不多,總覺得背後有一雙什麼眼睛看著我。”
一切毫無頭緒。發生過的事情就像靜謐的夜空裏突然閃現的幾聲鞭炮、幾束煙花。在這個禁止燃放煙花爆竹的城市,每到節日常常有一些不守規矩之徒,或者按捺不住好奇心的頑童,偶爾偷偷摸摸弄上幾個燃放,也不論是什麼時間地點,不管會不會擾人清夢,點燃了就跑,然後一切又歸於寂靜,無跡可尋。
我和洪安兒商議過,要不要搬到另外的地方,或者換一個工作環境。她想了想說:“何必呢?該來的總會不請自來,不該來的你也請他不來,咱們還是泰然處之吧,也許生活本來就是這樣。你覺得怎麼樣?”我慨然說:“好,泰然處之。沒聽說過‘神雕俠侶’還要躲避什麼人的。”她微笑說:“對,咱們雖然沒有神雕,也要過得和他們一樣瀟灑,不要讓他們小瞧了。”
日子又回到了原來的軌跡,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我和洪安兒依然過得甜甜蜜蜜、纏纏綿綿,將身外事置之度外。正如她所說,生活也許本來就是這樣,總有些莫名其妙、雜七雜八的事情偶爾過來煩擾,神通廣大如洪安兒者也免不了。我現在的想法是,既然如此,那麼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大學》裏說“止於至善”,那是一種很崇高的人生理想,就是找到一種“至善”的狀態並且停留在那裏,“當至於至善之地而不遷”。我自問是達不到這種境界的。不過,至少也不能將自己的心思停落在那些莫名其妙的煩憂事上吧。我自詡這也是一種生活的勇氣,能夠藐視之而且泰然處之,兩年前我就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