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讓我演蘆葦,真的就是演蘆葦。
原來,骨哥所在的這個劇組有一場男女主人公在蘆葦蕩前告別的戲。製片人一看劇本:喲,敢情就這麼一場需要蘆葦做背景的戲呀!為了這麼一場戲,咱大隊人馬地跑到南方去出外景,那多費呀!得了,咱就在攝影棚裏湊合湊合算了。
於是,我和百十個臨時演員被招集到了劇組裏,大家夥兒人手一根道具蘆葦,然後排成兩排,齊刷刷地蹲在一塊天藍色的幕布前,副導演站在攝影機旁,高舉起雙手,對我們大家說道:“都瞧著我,瞧著我,看好了,跟著我動,走——”
他的身體有節奏地左右搖晃了起來,我們這些人都把蘆葦舉在頭頂,跟著他的節奏不停地晃來晃去。攝影機從我們麵前緩緩地推過,隻拍我們頭上的蘆葦,不拍底下的人,這樣出現在鏡頭裏的就是一片蘆葦迎風搖曳的景象。導演坐在監視器前,不住地點頭:“不錯不錯,挺逼真,完事了再加上點特效,保證跟真的蘆葦蕩一樣——那什麼,上演員,演員上場。”
一男一女兩個演員從一側肩並肩地走了上來。兩個人都是民國年間的打扮,男的一身學生裝,活像當年的大清國留學生;女的留著短發,穿著淡藍色上衣,黑色的裙子,白色的長襪,造型甚為清純。兩個人走到了我們這片蘆葦蕩中央停了下來,四目相對,做脈脈含情狀。凝視了一會兒,那男的先說話了:“表妹,你不要再送了,回去吧,要不然姑媽又要派人四處找你了。”
女的嬌聲說道:“表哥,你這一走,我的心裏真的是好難過好難過唷,你不曉得人家今後的日子有多麼多麼地難熬哦。”
“表妹,我這次到上海,是為了組織上的工作,是為了革命事業。希望你能夠支持我,讓我們共同期待勝利的那一天吧。”
女的帶著哭腔說道:“表哥,我……我什麼都明白了,你……你是要去找那個從法國回來的女留學生,我……我好命苦哦!”
男的慌了:“表妹,你誤會了,我們之間是純潔的革命同誌關係……”
他們倆在那兒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沒完,稍微有點不對,導演還要重拍一條,這可苦了我們這幫蘆葦了。我們得不停地晃來晃去,一直就那麼蹲著,腿也麻了,腰也痠了,照明燈烤得我們一個個滿頭大汗。好不容易,總算是把這場戲給拍完了,結果最終我在劇組裏吃了個盒飯,骨哥又給了我十塊錢。
我拿著十塊錢不禁搖頭歎息:大家夥都是在大燈泡子下麵烤兩三個鍾頭,我落到手的隻有十塊錢,可剛才那對俊男美女的掙項少說是我的一百倍。
十塊錢能幹什麼呀?這今後的日子怎麼熬啊?我的心裏一點譜都沒有。
好在第二天,骨哥又給我打電話了,說還有角色要我去演。我急急忙忙地又來到了影視基地,到了那兒,骨哥正等著我呢。
“喂,我告訴你,今天啊,你不演蘆葦了,你要演的是一棵樹,一棵老榆樹。”
“樹也要用人演啊?做一棵道具樹不就完了嗎?”
“它是這麼回事,今天拍的是一部武俠劇,男主人公要在一棵樹上哼哼哈嘿,練一段鐵砂掌。你說那平常的道具樹能禁得住嗎?一拍就得倒啊,隻能用人來扛著。我跟你說,今兒這戲人家可是給五十塊錢,我呢也要對得起你,分給你二十,怎麼樣?演不演?過這村兒可就沒這店兒了。”
我能不演嗎?於是又到攝影棚,道具師傅把我扮成一棵樹,然後上來一個棒小夥子衝著我一通拳腳,差點把我肋條打折了,到最後,我捂著腰眼,拿著二十塊錢呲牙咧嘴地回去了。
要說骨哥這小子還真不賴,過了沒兩天又給我打電話了:“喂,我說大同啊,又有角色了,今兒你要演一條大白鯊,快點過來。”
“什麼,我演鯊魚呀?這鯊魚怎麼演啊?”
“聽我跟你說,今兒這戲呀,演的是一個黑社會老大,在家裏養了一條大白鯊,手底下有不聽話的,立馬就送到池子裏喂鯊魚。後來有一個孤膽神警到了他們家,經過一場搏鬥,把這鯊魚給宰了。你說這戲要是用道具鯊魚吧,它不會動彈;用真的鯊魚吧,動物保護組織還不讓,所以隻能用人來扮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