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我沒活兒幹，隻好躺在太平間的停屍櫃子裏悶頭睡大覺。忽然手機響了，原來是小周打來的，他說道：“喂，大同啊，好消息，老馬和宋小德我都找到了，他們約咱倆在茶館見麵。你快來吧。”
我一聽，趕緊爬了起來，穿好了衣服，出門坐上公共汽車直奔小周說的那家茶館而去。
到了茶館一看，老馬和小周已經在那裏了。老馬見到我十分熱情地過來和我擁抱，拉著我坐下，叫服務員給我沏茶，然後仔細地端詳著我歎息道：“唉，瘦了，瘦了，你們都忙瘦了，哪像我呀，一個大閑人，養得一天比一天胖。”
我說：“那你都幹什麼呢？總不能在北京賣呆吧？”
老馬搖頭歎道：“我想不呆著也得行啊？我不像你們，你們好歹還找了份臨時演員的工作。我連這樣的工作都沒有，隻能打打零工，這不，今天早晨起來，我剛在阜外大街替一家婦科醫院發了一上午的廣告。實不相瞞，就這份工作還是我這一個月以來的第一筆收入呢。”
我又問：“宋小德怎麼還沒來呀？”
小周說：“他剛打電話過來，說一會兒就到。”
“那，那大劉呢？你們沒見到他？”
老馬說：“大劉跟我說了，說他已經灰心了，說北京不是他這種人混飯的地方。他已經決定在老家做點小生意，然後找個老婆混一輩子就算了。我狠狠地批評了他這種小資產階級的軟弱性，要求他振作起來，重新投入到革命的洪流之中。可是，唉，他已經不可救藥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這麼墮落下去。”
我和小周也都歎息了一聲，小周說：“唉，其實我們倆也指不定哪天就混不下去了呢，沒準兒還得回頭是岸，也跟大劉一樣灰溜溜地回老家去，哎，不知道宋小德現在怎麼樣？”
老馬說：“咱們這幾個人裏頭，就數小德最有出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背後傳來一聲長笑：“哈哈哈，幾位兄弟，早來了您哪？不好意思，讓諸位久等了，今兒這茶錢全算我的。”
我們回頭一看，正是宋小德來了。隻見他穿著一身考究的休閑西裝，頭發梳得油光可鑒，腋下夾著一個精致的皮包，滿麵春風地走了過來。他過來之後就和我與小周熱烈擁抱，然後一屁股坐下，說道：“唉，實在是不好意思，沒辦法，忙啊，一天到晚的這麼忙。陳道明剛讓我打發走，這範冰冰又要請我吃飯；周迅在國貿給我訂好包間了，可是那黃曉明又非要拉我去芭堤雅桑拿……哎喲，你們幾位說說，這是常人能承受得了的嗎？沒辦法呀，為了偉大祖國的文藝事業，為了人民群眾的文化需求，我隻能豁出去了。”
我們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一下，小周問道：“你現在幹什麼呢？”
宋小德嗬嗬一笑：“我說出來能嚇你一跳——得了，我還是別說了，回頭再把這茶館裏的客人都嚇跑了影響人家生意。你們瞧我的名片吧。”
說著，他就一人發給我們一張名片。我接過名片一看，隻見上麵寫著：北京市神推文化發展總公司策劃部經理助理宋小德，下麵還有電話電子郵箱什麼的。
我拿著名片端詳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非凡之處來，便向宋小德問道：“你這，這也沒什麼呀？經理助理？這樣的職務不就是個……打雜的嗎？”
宋小德把眼一翻：“哎，你用發展的眼光來看待新生事物好不好？你都知道什麼呀？告訴你就我現在這級別，距離總經理就差三級。”
老馬說：“你們這‘神推’是什麼意思？神秘的推油啊？”
宋小德說：“你別往歪處想，我們公司一向走得正行得端，從來不涉及低級色情服務。所謂‘神推’，就是‘神奇的推手’的簡稱。知道什麼叫推手嗎？不是練太極拳，這是網絡時代的新生事物。推手啊，就是我們這幫人齊心協力把某一個人或是某一樣東西給他捧紅了、給他炒熱了，讓他變成名人、名事。被捧的這位走紅了，賺爆了，我們跟著也就能得到報酬了，就是這麼回事。”
我問道：“那你們想讓誰走紅，誰就能走紅啊？”
宋小德說：“那當然了，要不怎麼能叫‘神推’呢？這麼跟您說吧，就好比你眼前這個茶碗，它也就是塊八毛錢的玩藝兒吧？可是要叫我們把它給推上一把，英國那蘇富比立馬就得把它請去，當文物就給拍賣了。再比如說這茶館那位夥計吧，你們看，那是多麼平凡一個人啊，可要是讓我們把他推一回，到了第二天，馬上就會有十幾位國際名模哭著喊著要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