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鎖在萬千繁華的孤城(2 / 2)

時間久了,自己竟然也忘記了鑰匙放在哪裏。在那個不識愛戀迷夢的年紀,好像是做了一場夢,夢醒了,自己便是王太太了。

王庚從美國留學回來,帶著美國化的生活習慣,還有那些軍校的做派,什麼時候工作、什麼時候玩,分得再清楚不過了。

一個星期七天,隻有周日的時候略作調整,其他時間全部都在埋頭工作,甚至連新婚時,他也手不釋卷,一副老學究的模樣。而小曼天生便是那林間的野鶴,她喜歡玩樂,喜歡交際,喜歡流連於歌舞升平的天上人間。小曼越來越孤獨寂寞,越來越感到這是一個夢魘。

然而父母要求她做一個好妻子,每個人都可以對她品頭論足,在這個封建禮儀的國家,她感到絕望。

她接受的是開放的西式教育,卻還要回到古老的框框裏麵生活,她接受的是母親那套綱常倫理,卻也受著西風的長久熏染,她早已經不是母親那個年代傳統意義上的名媛淑女,而是懂得什麼是真正的快樂,並勇於追求自己的幸福。

對於新女性來說,早就已經看透了母親那一代女人的悲哀,一生的無奈,或者不僅僅是為了丈夫和孩子,男女是一樣平等的,她也擁有追求個性的權利。

她在日記中寫道:“從前多少女子,為了怕人罵,怕人背後批評,甘願犧牲自己的快樂與身體,怨死閨中,要不然就是終身得了不死不活的病,呻吟到死,這一類的可憐女子,我敢說十個裏麵有九個是自己明知故犯的,她們可憐,至死都不明白是什麼害了她們。”

陸小曼渴望愛人,也渴望被愛,若是遇到那樣一個知心的愛人,想必死也甘願吧。她寧願對鏡貼花黃,在戲中演繹別人的人生,在歌聲中忘記自己,在他人的故事裏魂斷天涯。

看著青銅鏡後麵的鴛鴦戲水,她自憐自歎。看著鏡中的自己,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香腮染赤,雲鬢浸墨,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卻無人欣賞,等到暗香已去,更是隻留她自顧歎息了。

她渴望的是一段真正的愛情,然而當她真正明白自己內心的時候,卻已為人妻,有一種衝動想要去為幸福而搏,但是幸福在哪裏?真愛在哪裏?一切還隻是一場空夢,身後的力量也時而強烈,時而虛化。陸小曼隻能自怨自艾,消極反抗。

她在自己的日記中說:“其實,我不羨富貴,也不慕榮華,我隻要一個安樂的家庭、如心的伴侶,誰知連這一點要求都不能得到,隻落得終日裏孤單的,有話都沒有人能講,每天隻是強自歡笑地在人群裏混。”

婚姻,對於那些有情人是神仙眷侶的愛巢,而對於很多人則是牢籠,對於陸小曼來說,婚姻正是這樣一座圍城,她每天都在忍耐著壓抑、窒息、痛苦。

山一程,水一程,無人陪伴,無人欣賞,隻能孤單一人看那來往的行人、傾城的月光,飲那無盡的惆悵和哀婉,隻是心中還有一絲的期許,在那芳菲時節,有人能走進她的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