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醉得頭昏腦漲。門人的那個仆人意外地破壞了我的興致,我竟然沒有感到意外,反倒覺得他來得正是時候。我立即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很快就來到了校舍的門廳。由於這個時候不允許點燈,所以低矮的門廳光線暗淡,隻有朦朧的曙光通過半圓形的窗戶照射進來。我剛來到門口,就看到了一個身材與我相仿的年輕人的身影。他穿著一件樣式新穎的雪白的開司米晨衣,很像我當時穿的那件。這一切都是我在朦朧的亮光之下所看到的。但是,我看不清楚他長什麼樣子。我剛跨進門廳,他就邁著大步來到我的麵前,把我的胳膊一把抓住。通過這些舉動,可以看出他非常著急。“威廉·維爾遜!”他小聲在我耳邊說道。
酒勁兒立即消失,我清醒過來。
我看到,他翹起一根手指指著我,那根手指在不停地顫抖著。他的態度,他的動作,讓我感到非常吃驚;但是我的內心並沒有被深深打動。他的聲音雖然噓噓作響,聽起來非常奇怪,但是其中卻蘊含著警告,非常嚴重的警告,特別是他小聲地在我耳邊說出那個熟悉的名字,以及他說話時的那種語調和腔調,無數往事一下子出現在我的心頭。我的心如同觸電一般,震動了一下。他在我尚未恢複知覺前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那混亂的腦袋很難記住東西。但是這件事卻給我留下了鮮明的印象。可是沒過多久,它也被我淡忘了。幾個星期以來,我一直不斷地打聽,盲目地猜測。我知道那個怪人是誰。我不想故意裝作不認識他。一直糾纏著我,用隱晦的忠告折磨我的那個人就是他啊。我的內心產生出一係列疑問:這個維爾遜到底是什麼人?他從哪裏來?到底想幹什麼?我根本無法回答這一係列問題。我隻了解到,他家突然發生了意外,在我從勃蘭思比博士的書院逃出去的那天下午,他也離開了學校。他不得不離開。但是很快我就把這個問題放到一邊去了,我一門心思地想要去牛津大學。很快,我就到達了那裏。我父母實在是太虛榮了,不過,這對我來說並沒有壞處。我因此得到了一年的開銷和一筆旅費。有了這筆錢,我才真正能夠過上自己一直渴望的奢侈生活——才能與那不列顛的那群富家子弟較量一下誰的揮霍本領更強。
得到那些錢之後,我就可以更加肆無忌憚地幹壞事了,因此我非常高興。從此之後,我就開始拚命地大吃大喝起來,最後竟然連基本的禮節都給忽略了。如果對那些放蕩的行為進行詳細的描寫,那就實在是太不像話了。所以,我隻能順便提一筆:我的浪蕩行為,遠比其他人更為厲害;如果要列出一大批荒唐的行為,我會讓當時歐洲是最為荒淫的大學裏的日常罪行紀錄增加不少。
可是,就是在這所大學裏,我竟然墮落到失去君子風度的地步。這實在是太讓人難以置信了。我竟然打算將職業賭棍那套下流的騙術學到手,並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從而來欺騙那些低能的同學,讓我的收入不斷增加。這實在讓人難以置信!但是那就是事實。我沒完沒了地做壞事,犯下累累罪行,是因為我太缺德,喪盡天良所引起的。這是最主要的原因,雖然不是全部原因。這個牛津大學中最高貴、最坦誠的自費生,這個快樂、慷慨的威廉·維爾遜,他的那群跟班說,他的荒唐並不為過,那隻不過是年輕人的荒唐;他之所以會犯錯,是因為他的頭腦中產生出了新奇的想法;他隻做出了一些輕率而任性的放蕩行為,根本就稱不上惡行。說真的,我那群夥伴全是一些無恥之徒,他們都願意為他辯護。他在玩牌的時候耍花樣,他們又怎麼會懷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