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背時晦氣的吳小武(1)(1 / 3)

2008年7月,康濯夫人王勉思在接受我的采訪時說,康濯和蕭也牧是親密無間的戰友,在寫作的構思和藝術細節以及日常生活上,以往都是互通有無、不分你我的。蕭也牧贈給康濯的一本生活手記,康濯一直珍存在手邊,直到康濯逝世後,她才捐贈給了中國現代文學館。當年在寫批判蕭也牧的文章之前,康濯是有過激烈的思想鬥爭的。作為一個組織觀念很強的黨員作家,他當然不能不聽頂頭上司丁玲的話,但因生怕下筆不慎而影響到蕭也牧的政治前途,所以在寫《我對蕭也牧創作思想的看法》一文之前,他特意去找了團中央的一位負責人,詢間在批判之後,會不會處分蕭也牧?得到的回答是:隻是幫他解決創作思想問題,不會作組織處理。哪知事後的情況並非如此。時在中國青年報當記者的劉賓雁,後來在他自傳的第三章中回憶:“我剛剛結婚的妻子朱洪是政治積極分子。‘三反’運動時我們到一個大禮堂開會,團中央數百名幹部齊集一堂。台上站著那位被批判的作家蕭也牧,是作為貪汙分子批鬥的。朱洪和大家一起,使勁喊‘坦白交代’之類的口號。我問她:你手裏有多少罪證材料?原來隻有內部傳達下來的一丁點兒疑點,要用眾人的壓力擠出一大堆來。”顯然,那“內部傳達下來的一丁點兒疑點”,是由他的小說正挨批判而“合理想像”出來的。正所謂“事出有因,查無實據”。“三反”運動結束後,蕭也牧雖沒被定為“貪汙分子”,但被降了兩級。他的大兒子吳家石告訴我:“父親挨批後由行政11級降為13級。當時行政13級就屬於高幹,用現在的話說,享受司局級幹部待遇。因此,他到中國青年出版社任文學編輯室副主任後,上下班仍然有小轎車接送。”

中國青年出版社是1953年由團中央的青年出版社與開明書店合並而成,總編輯由團中央出版委員會主任李庚出任。草創時期,中青社出版的文學讀物,多半是翻譯介紹蘇聯文學作品,如《卓婭和舒拉的故事》、《普通一兵》、《奧斯特洛夫斯基傳》等等,以及英國伏尼契的《牛虻》之類,他們主觀上很想出版點中國當代作家的新創作品,但因人手不夠,稿源奇缺,局麵難以打開。在此情況下,文學編輯室主任江曉天向愛才的李庚提出了建議:蕭也牧是知名作家,在文學圈裏結交很廣,把他調到社裏來加強了文學編輯室的力量,給他換個環境,一定能在組織和編發創作書稿方麵發揮作用。李庚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很快就把蕭也牧調了過來,屈就文學編輯室副主任。

在此之前,蕭也牧一直在團中央宣傳部教材料當科長。當時教材科的同誌大都是剛參加工作的青年,雖熱情很高,但缺乏編寫經驗,他親切地關心他們,耐心地幫助他們,使他們較快地熟悉了編寫教材的業務。在他的帶領下,十來個人的教材料,三年間除了編寫一些配合當時各項任務需要的《團員問答》《團章講話》《政治常識讀本》等小冊子外,還編輯出版了《偉大的祖國小叢書》和《時事小叢書》。這兩套通俗生動的青年讀物,深受讀者喜愛,並受到了中宣部副部長胡喬木和團中央書記馮文彬等領導的表揚。由編寫教材轉為當文學編輯,對蕭也牧來說,隻是轉換一個門類而已,而文學本是他最喜愛的專業,因此,盡管職務降低了,但他還是心甘情願的。

文學編輯室的編輯們聽到蕭也牧即將到任的消息,也都很高興,心想調個作家來當江曉天的副手,文學編輯室定會出現一番新氣象。當年的年輕編輯黃伊後來回憶說:“高興的同時,也禁不住種種猜測:蕭也牧到底是個啥樣的人?當時,正是《我們夫婦之間》被批評之後,看過這篇小說或根據小說改編成電影的人,都對作品中描繪的李克印象不佳,而作品又是以‘我’為主角展開描寫的,‘我’為何許人,好事者常常離開作品,把它和作者聯係起來,認為就是作者自己;有的人甚至證明,作品中那個女人就是蕭也牧照自己愛人寫的。那個男主角呢?難道蕭也牧真的是個輕浮、花哨、風流不羈的花花公子?一天,午飯時,中國青年出版社總布胡同的飯廳裏,來了個高個子的人,和社長談話。他弓著腰,坐在一張方凳上,長長的右腿架在左腿上,雙肘支著飯桌,黑黑的臉膛,堆著謙虛、誠懇的笑容,細眯著眼,望著社長的麵孔,一邊認真聽著,一邊頻頻點頭。有人說,他就是蕭也牧。哦,蕭也牧原來是個關東大漢!隔了一天,他來上班了。江曉天介紹後,他和編輯室的同誌一握手,並自己報著姓名:‘吳小武’。”(《閃閃的群星》第47、48頁,大眾文藝出版社1998年出版)在團中央機關,人們隻知他叫蕭也牧,挨批之後,不再寫作,“蕭也牧”的筆名就不能用了。從此他就恢複了“吳小武”的原名。由於他待人熱情,和靄可親,沒有一點架子,在中青社,無論老少,見麵都親昵地叫他“小武”。

1954年初夏,從南京調到中青社的年輕編輯王立道,在沒見到蕭也牧之前,就是個蕭也牧作品迷。他在《嚴師益友》(《雪蓮》1980年第3期)一文中這樣寫道:“從《我們夫婦之間》這部作品裏,我嗅到了老解放區泥土的清香,也在現實生活中遇到幾位書中主人公那樣的人物;他們的誠實、忠厚、樸素,成為我進入城市後的楷模。從此我便千方百計地尋找蕭也牧的作品讀,就像一個固執的孩子,在夜裏追尋蟋蟀的歌聲,不達目的,總難罷手。他的《鍛煉》在《中國青年》上連載以後,我是看了上期盼下期,一期也沒漏過。他那明晰的思想、深厚的感情、樸素的文風,像是蒙蒙春雨,滲透了我潔淨的心田。從此,他便成為我精神的導師、神交的密友。”但是,他竟然不知與他在文學編輯室朝夕相處的副主任吳小武就是他仰慕已久的作家蕭也牧。《嚴師益友》記述了一個有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