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們的這種做法,不是黨的政策(2)(1 / 2)

《紅岩》(原名《禁錮的世界》)是建國後出版的發行量最大的小說,蕭也牧對這部名著懷有一種特殊的感情。1958年7月22日,正是已錯劃為右派的他,在下放勞動改造前代表文學編輯室給羅廣斌、劉德彬、楊益言寫的約稿信。後來,在責任編輯張羽協助羅廣斌、楊益言修攺《禁錮的世界》第三、第四稿的過程中,蕭也牧已從結束一年的勞動改造,回到文學編輯室當編輯。據吳家石講,“我父親對《紅岩》的創作、修改一直很關心,常向張羽叔叔了解進度。羅廣斌對我父親也相當敬重,在寫作上一遇到困難,就由張羽叔叔陪著,虛心地來向我父親請教。兩人關係處得很好,每到星期天,羅廣斌都要來找我父親聊天、下圍棋……”《紅岩》出版後立即激起巨大的轟動效應,尤其是隨著北京電影製片廠將其搬上銀幕(《烈火中永生》)、空政歌舞團將其改編成歌劇《江姐》上演,使紅岩故事成了文化大革命前最為膾炙人口、深入人心的文藝精品,蕭也牧也一直以此而感到無比欣慰。

始料不及的是,“文革”開始不久,羅廣斌竟成了“叛徒、特務”,於1967年2月10被造反派整死了。造反派在對羅廣斌進行政治陷害的同時,還四處散布,《紅岩》是一個右派分子寫的,不是羅廣斌的作品。當劉德彬和楊益言趕來北京,將羅廣斌慘死的噩耗帶到中青社時,張羽、周振甫、陳斯庸、嚴紹瑞、施竹筠等編輯同仁立即趕到蕭也牧家裏,向蕭也牧通報了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蕭也牧聽後,沉吟良久,決然地表態:“羅廣斌如果活著,他也不稀罕我這號人去支持他。可是連他這樣的人也被整死了,死得很冤,死得很慘,我們還怕什麼呢?”這群老編輯當場商定,編輯出版《紅岩戰報》,發出正義的聲音,為羅廣斌雪冤。蕭也牧挺身而出,全身心地投入《紅岩戰報》的編輯工作。《紅岩戰報》第一期發表了楊益言的發言、羅廣斌夫人胡蜀興的申訴和張羽的《不許汙蔑〈紅岩〉》,第二期發表的《羅廣斌曆史問題調查報告》,是胡蜀興及一批知情人經過調查研究先寫出初稿,蕭也牧召集葉至善、周振甫、覃必陶、陳斯庸、金近、孫培鏡、黃伊等老編輯來字斟句酌地反複推敲後,幫助定的稿。可以說,他既是《紅岩戰報》的主編,又是這群為羅廣斌仗義執言的老編輯的核心人物,在濁浪翻滾的年代,表現出了他身上特有的一股當代文人的浩然正氣。《紅岩戰報》發行數十萬份,把《紅岩》真相公諸於世,既捍衛了羅廣斌的正當權益和聲譽,也給顛倒黑白、造謠誹謗者以沉重的打擊。然而,更沒有想到的是,曾想借《紅岩》中的江姐形象為自己樹碑立傳的江青,突然在1968年“3.15”四川問題會議上說:“現在有人在給羅廣斌翻案”,“我們已經查實了,從華鎣山出來的人都是叛徒、特務,沒有一個好人。”這樣一來,《紅岩》就成了江青欽點的大毒草,中青社的一些人立即在軍代表的支持下,成立了追查《紅岩》反革命事件及清查羅廣斌叛徒集團專案組,把他當作在這一事件中“搖羽毛扇的軍師”,進行非法審訊……

當幹校此次大張旗鼓清查莫須有的“五一六”現行反革命分子時,就又有人借機把為《紅岩》翻案事件上綱為一起“矛頭指向林副統帥直接指揮的重慶54軍”、“對抗無產階級司令部”、“挑動群眾鬥群眾”的“涉及全國的反革命案件”。大字報指名道姓要追查張羽、蕭也牧、黃伊等人在“紅岩反革命事件”中的“罪行”。在沉屙折磨和新的政治壓力下,蕭也牧境況日趨淒慘。他的床頭浸透著汗水、尿水,未加洗滌的衣服有十多件,床上的被子、床單以至狗皮褥子都濕透了;掀起被褥可以看到床板上印出一片一片白色的尿漬,連墊在屁股底下的棉襖棉褲也是濕漉漉的。夜間,他想撒尿來不及出門時,就隻得撒到身邊的熱水袋裏,擰上塞子,第二天再出門倒掉。因此,在那些日子裏,他的身上、床上以至他的床周圍,都散發著一股刺鼻的尿臊味。

10月1日,林彪在國慶21周年大會上發表《抓住兩個階級、兩條路線鬥爭的綱,把革命新高潮推向前進》的講話以後,“五七”幹校的火藥味更加濃烈了。從早到晚,川流不息的“積極分子”們,像趕集似的代表這個班、那個排,或是打著“專案組”的旗號走進“牛棚”來,把一個個題目交給蕭也牧,要他限期寫出材料,攪得他連喘口氣的時間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