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王府飯店,小韓嚷著,這也太無法無天了!海新對馬局長說,你回家歇歇吧,陪我那麼長時間。馬局長小心地問,海書記,能扳倒張早強嗎?海新說,您說呢?馬局長突然紅著眼睛說,我作為一個文化局長,看著文化館的女孩子被他戲弄,有愧啊……走在街上,李成天說,海新,回賓館歇歇吧。海新說,從昨天我到平陽起,讓我思考了許多問題。這個梨,我僅是剛吃了一口,就覺得喉嚨裏酸酸的。陪我去吳市長家一趟,我想了解張早強更多的情況。小韓旁邊說,海書記,我有個事不得其解。怎麼你到平陽市來,這麼多人包括張早強都認不出你呢,按說,您是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官夠大的了。
海新笑笑,我又不是明星,電視裏也頂多是一晃,誰能認出我來。即使在主席台上見過我一麵兩麵的,誰會想到我能在衛生間旁邊吃飯呢,而且周圍沒有前呼後擁的。這領導就跟唱戲的一樣,在人們印象裏,都是帷幕拉開,先是舉旗的一幫人,再是龍套一幫人,都完了,然後鑼鼓點兒敲個半天,當官的才邁著四方步走出來,四擊頭以後再亮相。在一個公共電話亭,海新撥通了吳市長的電話,他正好在。海新拿著話筒說了幾句,放下話筒。又撥通家裏的電話,是妻子熟悉的聲訝。海新說,你腰又疼上了?妻子焦急地說,不少人找你,我也不會編瞎話。你上平陽到底幹什麼?海新說,我去平陽的事情不要告訴別人。妻子擔心地說,你別出事,自打你當紀委書記,接的恐嚇電話還少啊。
海新說,我辦完事兒明天就回去。海新等人走到一片新樓前,老遠見一個五十多歲的人站在那,海新低聲說,這就是那個泥人市長。吳市長顛顛地跑來,說,我認出來了,您就是海書記。我當平陽縣的副縣長時,您是省檢察院的檢察長,平陽縣教育局局長受賄四萬元的案子,在省裏您開過一個現場會,您和我聊了半天。海新愛開現場會,正麵的反麵的,他現在覺得現場會這東西不能總開,代替不了領導下基層。海新給吳市長介紹李成天和小韓。吳市長的家沒怎麼裝修,比較簡樸。沙發是老式的,邊邊角角都綻出補過的舊痕。窗台上,兩盆仙人掌正開著白花,白得如藕,嫩嫩的,散發著一種清香。怎麼就您一個人來了?吳市長倒著茶水,不解地問。
海新說,開門見山吧,我是為張早強來的,聽說你是泥人,他怎麼捏你都行?吳市長苦笑著,說來,我在平陽縣當了九年副縣長,那時他還是副鄉長,挺老實肯幹的。我當縣長時,就推薦他當副縣長,平陽由縣改為縣級市,他開始走上層路線,把老王書記擠走,當了市委書記。實話說,張早強引來不少外資,也救活了幾個鄉鎮企業,平陽的經濟發展有他一份功勞。他還取消一些亂攤派和亂罰款,一些鄉的老百姓到市委給他送匾,誇他是焦裕祿式的好幹部。老百姓就是這樣,給他們一點好處,就總惦念著。所以張早強在平陽有威信,說個話底下有人聽。後來他權力越來越大,左右抬轎子的人越來越多,張早強就越來越霸道。他三年來提拔大量的人,市委和市政府有三分之一的領導幹部是他的人,特別是公安局檢察院法院工商局稅務局銀行這些要害部門,一多半是他的嫡係。尤其公安局的譚局長是他的一條狗。他把我看成泥,捏著我捧著我。
最要命是他天生好色,有人開玩笑,說有母蚊子飛過,張早強瞬間都能分出是單眼皮還是雙眼皮……他嫖娼的事情你們領導知道嗎?吳市長紅著臉,知道,我說過他。他說,你不知道和女人在一起多快活,女人越漂亮,我就興奮得直哆嗦,簡直跟抽大煙一樣。放過眼前一個漂亮女人就是犯罪。張早強的老婆是農村婦女,就曉得攬錢,人長得像是個泔水桶。張早強不在乎老婆,他甚至把女人帶回家,把老婆轟到外麵睡去。小韓罵道,張早強純粹是流氓!海新說,好事做得多的人自然是好人,壞事做得多的人自然是壞人,好人偶然會做出幾件壞事來,但不影響他是好人;壞人也可能會做出好事來,但他依然是壞人。李成天問,地區為什麼不管他?吳市長說,不是沒人管他,是管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