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翻身,不一會兒就真的睡著了。孔太平一覺睡到第二天上午九點鍾才醒。睜開眼睛時,見老婆正坐在自己身邊,他以為自己隻迷糊了一陣,聽老婆說兒子已上學去了,連忙爬起來拉開窗簾一看,外麵果然是紅日高照。孔太平自己睡得香,老婆卻一直在擔心,怕他睡出毛病,連班也不敢上,請了假在屋裏守著。他瞅著老婆笑了一陣,忽然一彎腰將她抱到床上,飛快地將她的身體脫了個幹幹淨淨。
恩愛一場,再吃點東西,就到了十一點,孔太平也懶得出門了,索性開了空調坐在屋裏信手翻著老婆喜歡看的那堆閑書。吃過中午飯,孔太平又開始睡午覺,他一直睡到下午四點半才爬起來,一個人在屋裏說,總在盼睡覺,今天算是過了一個足癮。傍晚,孔太平在院子裏捅爐子,住樓上的鄰居同他搭話。
鄰居說,從昨晚到今天,他們總感到這屋裏有個男人,卻又不見露麵,還以為是什麼不光彩的人來了哩。孔太平的老婆笑嘻喀地將鄰培罵了幾句,孔太平則說現在找情人挺時髦,不找的人才不光彩哩。這話別人沒聽進去,老婆卻聽進去了,晚飯沒吃兩口,就撂下筷子坐到沙發上一個人暗自神傷。孔太平一個人喝了兩瓶啤酒,趁著兒子在專心看動畫片,他對老婆說,如果她總是這麼神經過敏,他馬上就回鎮上去。這一招很靈,老婆馬上找機會笑了一次,接著又裏裏外外忙開廠。孔太平看完中央台、省台和縣台的新聞節目後,換上皮鞋正要出門到縣裏幾個頭頭家走一走,電話鈴響了。
孔太平以為是鎮委會哪一位打來的,一接電話才知道是派出所黃所長。黃所長說,你托我問的那件事,我已問過,的確是存在的。
孔太平開始沒有反應過來,他連問了兩聲什麼後,才記起自己托他問的是洪塔山的事。他問,具體情況如何?
黃所長說,其他該要的東西都有了,隻是還沒有立項。孔太平見黃所長將立案說成是立項,馬上意識到他現在說話不方便。他一問,果然黃所長是在公安局門房給他打電話。孔太平約黃所長上家裏來談,十幾分鍾後,黃所長騎著摩托車趕來了。進屋後,免不丫要同孔太平的老婆說笑幾句。孔太平叮囑老婆不要進屋去,他們有要事要談。黃所長告訴孔太平,有人聯名寫信檢舉洪塔山,借跑業務為名,經常在外麵用公款嫖妓,光是在縣城裏,那幾個在公安局掛了號的暗妓,洪塔山都同她們睡過。告狀信上時間、地點和人物都寫得清清楚楚。黃所長翻看了全部材料,那上麵有的連住旅店賓館的發票複印件都有。看樣子這幾個聯名告狀的人大有來頭,不然的話,是得不到這些材料的。孔太平聽黃所長說了幾個人的名字,他們都是鎮上一些普通的幹部職工,因為種種原因同洪塔山發生了衝突,所以一直想將洪塔山整倒。
但是他們不可能有如此大的神通,以至能弄成這麼完整的材料,隻要一立案,洪塔山必定在劫難逃。孔太平聽到黃所長說那住宿發票複印件上,有“同意報銷”幾個字,很明顯是從養殖場賬本上弄下來的。他馬上聯想到財政所,隻有他們的人在搞財務檢查時,才可能接觸到這些已做好賬的發票。黃所長說,現在惟一的辦法是將那些檢舉信從檔案屮拿出來毀了。不過這種事他不能做,他是執法者,萬一暴露了,自己吃不消。他建議這事讓地委工作組的孫萍來做。因為她同管理這些檢舉信的小馬是大學裏的同班同學。
接著黃所長又幫他分析誰是真正的幕後主使,他斷定必是趙衛東無疑。因為現在幾乎每個在生意場上走的人,都有過這種黃色經曆,鎮上幾個小企業的頭頭,甚至半公開地同妓女往來,可除了家裏吵鬧之外,從來沒有人去揭發他們,主要是他們倒了無人能得到好處。洪塔山不一樣,養殖場實際上在控製著西河鎮的經濟命脈,誰得到他誰就可以獲得政治上的主動。孔太平覺得黃所長言之有理,趙衛東管財經而不能插手養殖場,權力就減去了一半,按照趙衛東的性格,他是不會輕易罷休的,而且這種作派也的確像是他慣用的手法。
說著話,黃所長長歎了一聲,他說,下午我去翻檔案,見到的一些檢舉信上的情況真是讓人驚心動魄,洪塔山這樣的企業家在那些人當中還可以評上先進和模範,可這些案子都被封存了,領導上發了話,公安局若將所有被檢舉的經理廠長都抓起來,那自己就得關上門到街:去擺攤湖口。他接著說,現在的景象很像資本的原始積累時期。孔太平說,你怎麼改行研究起政治經濟學來了?
黃所長說,哪裏,是小馬這麼對我說的。孔太平問,你剛才說那些廠長經理的案子都被封起來了?黃所長說,話是這麼說,但總得來它幾下敲山震虎,同時也可以緩一緩老百姓心中的怨氣。孔太平說,這就對了,誰撞在槍口上誰就算倒黴。是不是?黃所長點點頭。他起身告辭時,一連看了幾眼那嗡嗡作響的空調,並說,這東西真比老婆還讓人覺得親熱。孔太平說,沒有它就覺得它親熱,有了它老婆反而更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