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令安和直反胃,王忠國也好不到那去。在他們眼前地板上,躺著一個老人,看樣子已經死去多時,身體有些地方已經腐爛了,房間四周到處都是收來的舊報紙舊瓶子。

關正東看了兩人一眼,隨手遞給王忠國兩個口罩。王忠國順手接過,遞給安和一個,自己戴了一個。

安和沉默地看著死去的老人,他實在是忍受不了這樣的氣味,便想離開,抬頭看王忠國,卻見他凝神注視著,似乎完全沒有受到臭味的影響。安和想了想,也不動了。

“關SIR,王SIR,我們估計老人是自己摔斷了腿,不能行走後餓死的,大概有五天了。不過確定的報告要等法醫鑒定過之後才能知道。”

法證的報告令關正東點點頭,緩聲道:“我看也差不多,那我們就先回去了,你們再好好搜查一下現場。”

“是。”

關正東這才看著王忠國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隻是散步走到這裏,聞到一股像是屍臭的味道,所以就摸上來了。當初摸查東區居民的時候,我記得這棟樓最上麵住著一個孤寡的老人,所以就上來看一看。”王忠國輕聲說。

在昏暗的燈光下,關正東的眼睛仿佛閃過一道光,但他沒再說什麼,轉身下樓。

王忠國也就跟著下去了。

安和反而奇道:“就這樣走了?”

“他們會調查好的,我們不用在這裏阻礙他們。”王忠國說。

一行人走出窄巷,重案組的人也不理王忠國,自行上車離去。王忠國輕歎一聲,也繼續跨步離去。

安和卻是心潮洶湧:“好可怕啊,就這樣死了,身邊連個人都沒有。”

王忠國沒出聲,隻是安靜的向前走著。

“你不覺得老人家好可憐嗎?”安和追上來問道。

王忠國停步,看著眼前走過去的形形□□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緩聲道:“東區一日不徹底改變,這種事會一直發生。也許我們要做的不是可憐別人,而是加快改變的步伐。”

安和凝視著王忠國,在夜色下,在光怪陸離的霓虹燈下,他覺得王忠國好像一根定海神針。在那一瞬間,隻覺得心底深處仿佛被什麼刺激了一下,熱熱的,有微灼的痛感。

星期五,王忠國帶頭到醫學院去獻血,米有喬也去了,安和居然也在其中。星期六,王忠國就出現在巡警的行列,星期天,王忠國依然在列。捐血之後的三個月,是醫學院接受捐獻精子的時期,王忠國還是以身作則先去了。而從獻血的那一天開始,他所製定的新命令開始嚴格執行。東區所有的警察都被調動到街頭,所有的警官也被調動到街頭,二十四小時,二十四小時不停的輪轉,不停的輪轉,不準留下一個街道死角,不準耽擱每一小時,每一分鍾。所有警察的所有工作時間,被精確的記錄著,檢查著,都要經過王忠國的複核,都必須得到王忠國的簽字確認。而他自己,從沒有一天比別人早下班過,上晚班,加周末班,沒有任何一個人比他更多。他沉默地做著所有的事,因為他知道,要想東區有所改變,他必須以身作則!

三個月的時間,他在街上追過逃犯;看到過吸毒吸過量當場死在街頭的粉友;看到過二女爭一男,爭得在街上扯頭發打架的場麵;看到過因愛不成潑人硫酸的慘象;看到過街頭混混拿著西瓜刀當街開片的可怕場景;也看到因為貧窮而抱著子女從天橋上跳下來自殺的可憐人;更看到因為破產而殺了全家,然後再自殺的人。大千世界,所有能看到,能想到的悲歡離合,他都看到了,不但他看到,他的同事也看到,每一天都在這個世間上演。

三個月下來,王忠國覺得自己的神經快繃得要爆炸了。但其實在這三個月裏,也有很多別的事情發生,令他感慨不已。

話說那個獻血的星期五結束後,王忠國老老實實的在家睡了一個覺,第二天一早起床,就回警區參與他的第一天巡邏。跟他搭檔的巡警是米有喬。

走到街上沒多久,居然有人向王忠國獻花。

走到街上沒多久,居然有人向著王忠國高叫你好英俊。

走到街上沒多久,居然還有人給王忠國送來熱氣騰騰的咖啡。

王忠國有些手足無措,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受人愛戴,不過心裏的確是美滋滋的。直到有一個老婆婆走到他麵前,拿掉他手中的花。

王忠國愣住了。

“小夥子,你到底是警察還是黑社會?”老婆婆問他。

王忠國不明所以:“婆婆,我當然是警察啊。”

“那你為什麼要跟黑社會搞到一起?”

“跟黑社會搞到一起?沒有啊?”

“你難道不知道這些送你花,送你咖啡的人,都是黑社會小年青嗎?”

“啊?”王忠國聽到這裏,真是麵紅耳赤,羞怒交加,居然第一天上街就被人玩了,自己還傻瓜似的以為多受人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