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娜眼中也閃過一絲絕望的情緒,但她又不甘心地辯解道:“也許已經有人通知物業了,隻是物業暫時沒時間過來。”
“即使是這樣,也沒有什麼意義。”劉洪黯然搖著頭,“因為外麵的水差不多快幹了。物業過來,會認為屋子裏的人已經解決了問題,他們沒有必要再打開屋子查看。”
林娜一愣,扭頭看了看門邊,的確,殘留在屋內的水漬已經幹涸了,門外的情況想必也差不多。“這麼快就幹了?”林娜失望地叫了一聲,同時忍不住抱怨道,“我們根本不應該把水都倒了。這沒有什麼用!時間太短了,根本不會有人來救我們出去!”
這番話點燃了劉洪的壞情緒,他立刻硬邦邦地頂了一句:“是的,沒人來救我們,也隻有你能想到這一點!因為那些人全都和你一樣,對別人根本漠不關心,所有人都和你一樣!”
林娜愣了一會,淒然一笑:“我知道你會恨我。你兒子的死,你終究認為是我的責任。”劉洪鐵青著臉不說話。
林娜抱著自己的膝蓋,低下頭去,把半個臉埋在了臂彎中。晶瑩的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著轉,但是沒有掉下來。良久之後,林娜擦了擦眼角,輕聲說:“我上小學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在臨死之前,父親隻囑咐過我一句話。他說:‘娜娜,不要去管別人的事情,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其他人會管你。’”
劉洪一怔,他沒想到林娜會有這麼一段淒涼的身世,也想不通她父親為什麼會留下這樣的遺言。
林娜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顧自說道:“我父親是個好人,所有的人都這麼說他。在我小的時候,他也非常疼愛我,我覺得自己擁有一個世界上最好的父親。那時候父親總是對我說,要做一個熱心腸的人,看見別人有困難,應該去幫助他,因為好人總有好報的。嗬,可是後來呢?事情卻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說到這裏,林娜的眼眶又一次紅了起來,她深深吸了口氣,接著說:“在我九歲的那年夏天,父親下班經過一片河灘,看見有個小男孩在河水中掙紮呼救。他連衣服也來不及脫,一頭便紮進了河水裏。誰知道那河水隻有半米多深,父親的頭部重重地撞在了河床上,當時便昏死過去,雖然醫院全力搶救,但還是落了個全身癱瘓。那個呼救的小男孩原來隻是在搞惡作劇。他父母帶著他來醫院看過一次,後來便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們無力支付高額的醫療費,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積蓄後,隻能放棄治療。父親挨了不到一年,就去世了。”
“怎麼會這樣?”劉洪有些動容,“就沒有人幫幫你們嗎?”
“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林娜的語調冷得像冰一樣,“我母親向見義勇為基金會申請過援助,可他們卻說,我父親沒有救人,算不上見義勇為。”
劉洪歎息了一聲,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可以想象林娜父親臨死前的心境——一個熱心腸的好人卻被殘酷的社會所拋棄,難怪他會給林娜留下那樣一段遺言。
林娜的思緒又飄回到一年之前,她的聲音變得略微有些顫抖:“那些天的晚上,有時我會聽到哭聲……可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白天我都在上班,等我很晚回來的時候,那個房間通常都是鎖著的。我隻是一個女孩,一個人在外麵,隻想保護好自己……”
劉洪仰頭長歎一聲。
“算了,不說這些了……”林娜咬了咬嘴唇,淚水終於從臉頰上滾落,“不管你能不能原諒我,我還是很想……很想對你說聲對不起。”
5.窺視者,我們的機會
林娜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間,疲憊地仰麵躺倒在床上。劉洪背靠鐵門坐著,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麼。這種尷尬的氣氛持續了很長時間,直到那“鈴兒響叮當”再次在屋內響起。這聲音立刻牽動了兩人的神經,使得他們同時一震。
“快,快接電話!”劉洪拿起手機跑進林娜的房間。林娜從床上彈起來,迎上前接過手機,迅速按下了接聽鍵。
“不要插話,聽我說。”電話那頭的男人再一次強調了自己的“規則”,隨即慢條斯理說,“看起來你們第一次脫困的計劃進行得並不順利。不過,你們仍有其他的機會。大臥室對麵樓上有一個男人,他有窺視別人隱私的癖好。現在是周末的上午,這正是他的活動時間。如果你們出現在窗口,他有可能會看見你們。當然,你們看不到他,隻能通過其他方式來了解他的動向。我設法在他的望遠鏡裏安了一個竊聽器,你們戴上頂櫃中的那隻耳機,打開開關,就可以聽見從竊聽器裏傳來的信號。接下來的事情該怎麼做,仍然由你來決定,林娜。”
話音剛落,對方掛斷了電話。林娜把手機收好,睜大眼睛問劉洪:“你聽見他的話了嗎?”
劉洪點頭沉吟著:“有人能從窗口看見我們……那我們該怎麼辦?”
“先看看那個耳機是不是能用。”林娜一邊說著,一邊向對麵走去,劉洪緊跟在她身後。進了臥室之後,見那個耳機被扔在床上。劉洪找到旋鈕輕輕擰開,然後戴上聽了一會。
“有呼吸的聲音,他正在使用那個望遠鏡!”劉洪興奮地說,摘下耳機遞給林娜,“你聽聽看。”說話間,他湊到了窗戶邊,向對麵樓上眺望著。
林娜靜靜地聽了會,點頭道:“……是有一些聲音,可不知他會不會真的看見我們。”
“哎,看這裏,我們在這裏!”劉洪在窗前揮舞著雙臂,聲嘶力竭地叫喊著。
林娜也踱到窗前,茫然地看著對麵。那個窺視者會在哪個房間裏呢?他的目光又看向何處?兩人就這樣在窗口佇立著,懷著希望被偷窺的心態。
片刻之後,林娜忽然臉色一紅,輕聲道:“他……他好像是看到我了。”
劉洪連忙轉頭看著她:“你怎麼知道?”
“他在自言自語,說一些……一些下流的話……”林娜神色扭捏,用手緊捂著耳機,似乎是不想讓對方聽見耳機中傳出的聲音。
劉洪略微一怔,隨即便明白了過來。“這個變態!”劉洪恨恨地咒罵了一句,然後用手砸著玻璃,高聲叫嚷道,“別他媽的瞎看了,快想辦法把我們弄出去!”
“你這樣沒用的。”林娜苦笑了一下,伸手拉了拉劉洪的胳膊,“別敲了,他在罵你呢。”
“罵我?”劉洪無奈地咧了咧嘴,搖了搖頭,“我們無法讓他明白這裏的困境,他隻會像看雜耍一樣偷窺我們,根本不會幫我們脫困的。”
林娜沉默了片刻,忽然說:“我有辦法。”
“什麼辦法?”
“你打我。”林娜認真地看著劉洪,“狠狠地打我。”
劉洪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皺了皺眉頭:“不……我從沒打過女人。”
“你必須打我——如果他報警了,我們就有可能獲救,我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林娜的眼神急切而又堅定。
劉洪抬起手,在空中猶豫了一陣後,終於落了下來,不疼不癢地打在了林娜的臉上。
林娜聽見耳機中傳來一聲“我靠!”語氣明顯帶著幸災樂禍的成分。
“太輕了!”林娜著急地看著劉洪,“你得使勁打,往死裏打,打得讓那個人害怕才行!”
劉洪把手高高舉起,醞釀片刻後又放了下來:“不行……我下不了手。”
“你這個蠢貨。”林娜的眼神開始變化,語氣也凶狠起來,“就像你爸爸和你兒子一樣,你們祖孫三口,全都是十足的蠢貨!”
劉洪驚愕地怔住:“你說什麼?”
“我說你們都是蠢貨!”林娜繼續辱罵,“他們倆活該死在這裏,你什麼都做不了,隻能在這裏陪葬!”
不管是真是假,這些話都尖銳地刺中了劉洪心底的痛處,他的腦門一陣陣地發熱,瞪大了眼睛看著對方。
“你打我啊!蠢貨!”林娜一邊喊著,一邊甩起手,狠狠地抽在了劉洪的麵頰上。這一巴掌讓後者徹底爆發了,他咆哮著,反手一掌,把林娜打了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林娜顧不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她退在窗戶邊:“他們的死全都怪你!你是個不孝的兒子,更是個混賬的父親!”
劉洪發出野獸一般的嗚咽聲,他紅著雙眼搶上前,左手扼住了林娜的脖子,右手劈頭蓋臉地打了下來。林娜也不甘示弱,她一邊咒罵著,一邊手足並用地與對方廝打成一團。
一會兒的工夫,林娜就放棄了反抗,虛弱地靠在窗戶上。劉洪停止了毆打,但左手卻仍掐著林娜的脖子,他逼視著對方,用極度憤恨和痛苦的語調說:“那不是我的錯……”
“都是你的錯……”由於被扼住脖子,林娜說話非常艱難,可態度卻沒有絲毫轉變,“是……是你害死了……自己的兒子……”
劉洪咬著牙,臉上現出駭人的表情,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林娜劇烈地咳嗽了兩下,無法說出話來。她秀麗的臉龐憋得通紅,圓睜著的雙眼中透出深深的無助和恐懼。片刻之後,兩行清亮的淚水從林娜的眼角滑落了下來。
劉洪驀然一驚,這才想起把手鬆開。林娜早已支撐不住,立刻癱軟在地上。
劉洪連忙跪在林娜身旁,將她抱住:“林娜……你沒事吧?”
林娜閉著眼睛,淚水不停地湧出。她痛苦地搖了搖頭:“不,我沒事……隻是……隻是我們仍然出不去,他……不會幫我們……”
真正讓林娜絕望落淚的,其實是他們廝打時耳機中傳過來的對話。
首先是那個偷窺者的驚歎聲:“我靠,玩真的啊,這會出人命的!”
隨即有個女人被吸引了過來:“你又偷窺什麼呢?”
“快看快看,打得可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