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隻過了一瞬間，又仿佛過了一生的時光，張小凡緩緩開了口：“你怎麼來了這裏？”
陸雪琪低聲道：“我是來看看你，身上的傷……好些了麼？”
張小凡神色一黯，默然垂首，他的聲音有些遲疑，繼續道：“已經好多了，若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
陸雪琪身子一震，抬起頭來，簡直不敢相信他的話。隻見張小凡麵上有不忍之意，目光也不肯看著她，隻是一字一字緩緩道，“這裏畢竟是大竹峰，你隻身來這裏，萬一、萬一被你師父知道怕是不好……”
“小凡，你可是有事瞞我？”陸雪琪突然打斷他。
張小凡心中訝異萬分，陸雪琪冰雪聰明他又怎麼瞞得了她？抬頭向她看去，隱約之中那清麗女子貝齒咬著唇，眼中似有淚光，身子也是緊緊繃住，她隻是簡單的站在那裏，像是踏過了無數的時光。
記憶中，她從來都是最懂他的一個人。十年前，她在玉清殿上以生命擔保他，十年後，她在草廟村以溫暖喚回他。也隻有她，最能明白他的心。
麵前的人是她又不是她，但張小凡發現無論對著那一世的陸雪琪他都會被她看穿，瞞不過她。
可是，要讓她為他擔心麼？
不會，不會再讓你為我擔憂了。
“沒有。”張小凡說道。
陸雪琪神色難明，卻沒有立即離去，隻是看著那名男子，開口之後，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再看她一眼，她心裏大為古怪，雖然張小凡這麼對她說了，但她心裏沒有半分安穩下來。
“你……快回去吧。”張小凡又說道，隨即也不看陸雪琪什麼表情，從林中走下來，經過她身邊，竟也不再看她一眼，徑直的走了過去。
擦肩而過，甚至他還能聞到她身上好聞的幽幽香氣，猶如夜間盛開的百合花，千百年來隻為一個人綻放。
可他就這樣從她身邊走了過去，再也不回頭。
陸雪琪怔怔的，看著他從她身邊走過，感受他越來越遠，也帶走了她心裏的溫暖。
“……！”
張小凡突然頓住了，因為他感覺到了一隻手從後麵拉住了他，纖細冰涼的手，那般熟悉的手，突然間他身上的力氣竟似乎是全部消失了，全部的偽裝到這一刻傾然崩塌，一股從最深處迸發出來的悸動湧上心頭，腦海深處嗡嗡作響，驟然回頭，對上陸雪琪欺如霜雪的絕世容顏。
“小凡，你要瞞我到什麼時候？”她伸出手，輕輕撫上張小凡清秀的臉龐。明眸如水，對上張小凡的眼眸，那雙深色的眸子裏明顯有著不正常的光，帶著影影翳翳，他眼中倒映的是她，卻有著模糊的焦距。
“我……”張小凡語塞，感受到麵上的柔荑帶著涼涼的柔滑，微微顫抖，卻從掌心傳來一點暖意，像是撫平了他所有的不安與恐懼。
嚇到她了吧，他忽然溫和一笑，這般近距離，他可以看清她麵上每一個細節，是心疼，是焦急，是擔心，是柔情。
他突然抱住她，陸雪琪一怔，那一瞬間震顫的感覺傳遍全身，簡直比擎天琊劍引下九天玄雷時還要強烈，所有的擔憂竭慮都消失不見了，這個懷抱仿佛就是天下最幸福安樂的所在，兩人雖然之前也有過幾次接觸，但從未像這一次這般真實又心動，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氣息，他躍動不安的心跳，他懷抱中的溫暖。
竹林隨著山風輕搖，發出沙沙的聲響。他二人在這竹林間擁享著渺小的幸福，卻恨不能這一刻就此變成永恒。
“雪琪，”半響，張小凡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悵然，他說道：“在我還能看見的時候，為我舞一次劍吧！”
“好。”陸雪琪點點頭，向他淺淺一笑。隻是，漾滿了笑容的眼睛深處，絲絲隱隱的憂傷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堅定與情懷。
竹林深處，有一片空地，盡是倒下的黑節竹，多半是大竹峰弟子修習功課時砍下的。張小凡站在一邊，溫和而笑，那個白衣身影，早已鐫刻在心。
“錚！”
天琊神劍發出如鳳鳴清音，霍然出鞘，直上九天。
白衣若雪的女子，飛身而起，在半空中接住天琊，在隨風搖曳的竹林深處為心愛的人拔劍而舞。
她如降落俗世凡塵的九天仙子，翩若驚鴻，婉若遊龍，劍光幽幽如夢，舞不盡生生情懷。
林中身影時隱時現像輕雲籠月，浮動飄忽似風吹落雪。天琊如秋水長天落下，化作無邊銀河，在纖纖素手中婉轉騰挪，在竹林間歡暢奔流。
一舞未畢，忽而她身體輕捷如飛鳧，飄忽遊移無定，如將飛而未翔。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
張小凡癡癡望著那絕世容顏，竹葉飄飄，散作漫天竹雨，劍光如藍，衣襟隨風飄然輕舉。
竹濤陣陣，似是為她伴舞；清風襲來，似是為她助舞。
鬢邊有幾絲秀發飄動，拂過她白皙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