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雪地梨花,宿命姻緣(1)(3 / 3)

打開衣箱的蓋子,從角裏拉出個布袋子,毋望小心將東珠倒在手心裏,托到德沛眼前,道,“你且瞧瞧這是什麼?”

德沛接過來把玩,隻見那珠子晶瑩透徹,華彩四溢,竟然足有板栗般大小,當下愕然道:“是夜明珠嗎?滅了燈會亮嗎?”就要爬上凳子吹油燈。

毋望忙攔住,笑道,“不是夜明珠,這個是東珠,極稀罕的,皇宮裏頭才有,尋常人家不得見的。明日你陪我去鎮裏,找個識貨的當鋪當了,拿了銀子好請大夫給你爹治腿。”

德沛歪著頭嘀咕,“這樣的小鎮哪裏會有識貨的人,都是賣菜的農戶,想必當鋪裏平素隻收些破褂子爛棉襖,何嚐見過這樣的好東西!不如去城裏,定能賣個好價,這樣你便不用嫁到裴家去了。”德沛欣喜不已,拉起她的手道,“快去告訴我爹媽,好叫他們歡喜歡喜。”

兩人走到劉宏夫婦房前,掀了門簾子進得屋來,尚未開口,中藥並著皮肉腐壞的味道撲麵而來,直衝上腦門,嗆得險些一口氣上不來。劉宏見了毋望掙紮著要支起身子,張氏擦了眼淚上前扶他,被他一把推開去,想是用力太大,牽扯到了傷處,一時冷汗淋漓,撫著胸口喘了半天,方喝道,“不用你扶!你隻當我死了,家裏一應事宜俱瞞我。”

原來叔叔並不知情,隻是張氏一人的主意,毋望心中大感寬慰,忙拿了被子塞到他腰後,倒了水與他喝。

劉宏又氣又急,顫著手指指著張氏道,“你、你、你……虧你當年還是翰林家的小姐,詩書都念到狗肚子裏去了不成!我劉家是連累了你,可你斷不能將我哥哥唯一的骨血賣與人作妾,我情願疼死爛死,也不用這造孽的錢!”

張氏站在牆角掩麵而哭,淚水順著指縫落到地上,模樣極其可憐,半晌囁嚅道,“我何嚐想這樣!春君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把她當親生的,有好的先緊著她,從不叫她委屈,如今不是沒法了嗎……你若死了,我們孤兒寡母怎麼辦?”

劉宏瘦得隻剩骨頭,眼下烏青一片,聽了張氏的話更是臉色灰敗,怒道,“此事不許再提!否則我……便休了你!”

張氏霎時如聞晴天霹靂,跌坐在地上幾乎背過氣去,毋望扶她到春凳上,好言勸了一會方才好些。轉身到叔叔跟前,劉宏麵有愧色,歎道,“你嬸子眼皮子淺,我真真臊也臊死了。”

毋望柔聲道,“我不怪嬸子,嬸子也是疼我。”

劉宏卻不依,叱道,“混說!劉家女兒做姑子也不做姨娘,這條要記在心上!”

劉氏一門原是官宦世家,家規極嚴,其中一條便是不得自毀身份與人為妾,所以劉家的女子不論嫡出庶出,出嫁便做正室,從無例外。

毋望斂衽行禮道,“是,春君記下了。”

又將東珠遞給劉宏,劉宏接過隻一眼,問道,“哪裏來的東珠?”

這時張氏也起身來看,一旁的徳沛蹲下去,將他母親裙上的泥灰拍盡了。

毋望道,“是我媽趁亂藏在我髻裏的,叔叔莫要怪我這些年沒拿出來,實在是……心中難舍。”

劉宏怔在那裏,想起了哥哥嫂子,頓時流下淚來,哽咽道,“一恍已經六年了,昨日總總尚在眼前。”

毋望道,“叔叔莫要悲傷了,我明日就同德沛進城,將它換了銀子再說。”

劉宏連連搖頭,“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怎好因我賣了!你收著吧,也是個念想。”

毋望把淚憋回了肚子裏,淺笑道,“本就是我媽給我換飯吃的,身外之物沒了便沒了,還是活著要緊,家裏無錢無糧,德沛如今長身子,餓不得的。”

張氏看看劉宏,又看看毋望,淒慘慘道,“賣了容易,再贖回來難,還是留著防身罷。”

毋望鉸著裙帶,咬牙道,“還是賣了罷,先過了眼下的難關,日後有錢再贖不遲。若叔叔還是不允,那春君隻好嫁給裴相公,換些聘金以報養育之恩了。”

劉宏無話可說,左右權衡隻得答應,複又道,“你去城中的廣聚德當鋪,找個叫鄭連生的人,我與他尚有些交情,不至於坑你。”

毋望應了,收好珠子,福了福退了出來。

〇〇二 進城當東珠

第二日,毋望寅時便早早起來,換了叔叔以前的袍子,綰了頭發拿木簪別住,梳洗完畢,將東珠貼身藏好,看看天還未亮,進廚房烙了幾個餅子,待餅烙好,德沛已穿戴妥貼來找她,小腿上的褲子用麻繩綁住,一副要出遠門的老道樣子。毋望不禁失笑,嗤道,“又不是上山,你弄成這樣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