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雲河接著說:“我想確定一個原則,就是決不舉債搞建設。當然,這種思想早已不時興了,但我仍要強調這一點。我們一定要搞好資本營運,注重精打細算,讓每一分錢都用在刀刃上,既確保大樓蓋起來,又不留下任何債務。”
田曉堂點頭道:“您這種想法,我覺得很好。這是對事業、對後人負責任的態度!”他說的是真心話,包雲河提出搞建設而不舉債,是十分難得的。
包雲河安排田曉堂牽頭抓一抓新項目的籌建,田曉堂不敢怠慢,第二天上午便叫來王賢榮商量了半天。談完工作,已近下班,王賢榮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屁股仍在沙發上坐得穩穩的。田曉堂就猜他隻怕還有話要說。
王賢榮喝了兩口茶,突然幹笑一聲說:“其實,這很多麻煩,隻怕都是自找的。”
這話讓人聽了有些摸不著頭腦。田曉堂說:“你是話中有話呀!”
王賢榮湊近他,放低嗓門說:“我聽開發區的一個朋友講,給包局長推薦的本來是一宗熟地,已完成了‘七通一平’,沒有半點拆遷任務,直接就可以進場施工,而且那宗地周邊都是在建的機關,將來辦公環境相當好。可包局長悄悄找來一位風水先生看了一下,那宗地就被一把否掉了,又按風水先生的推薦,選中了那塊菜地。這樣一來,我們就得麵對農戶拆遷安置、失地農民就業等一大堆麻煩事。”
田曉堂暗暗吃驚。包雲河昨天對他稱讚那塊菜地是風水寶地,原來並非信口開河,還是有充足依據的。如今一些做領導的越來越迷信風水了,就連他自己,不是也相信正用著的那套辦公室特別“發”人嗎。對風水的迷信,說到底還是源於對自己的不自信。又想,包雲河為了顧及那看不見摸不著的所謂風水,竟不惜大幅增加工作難度和成本,這種做法是不是十分欠妥?田曉堂感覺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可換位思考,包雲河考慮問題顯然有他的角度。在包雲河眼裏,風水問題隻怕才是最重要的,在這個問題麵前其他問題都不算問題,都可以忽略不計。說不定,包雲河正是覺得現有的機關大院風水不大好,才萌生了擇地新建的念頭呢。
田曉堂在心裏這麼琢磨著,說的卻是別的話:“這事就到我這裏為止。包局長看中那塊菜地,自有他的道理。我已提醒你多次了,說話一定要謹慎,當心禍從口出。你雖然當了局辦主任,但位子坐得並不穩當,還須把尾巴夾緊點!”
王賢榮使勁點頭:“我隻是讓你曉得,在外頭絕不會亂講。我會多加注意的,你隻管放心。”
2、嘴裏說不錯,其實很敷衍
在包雲河的催促下,籌建工作進展很快。半月後,拆遷動員工作就啟動了。考慮到這項工作很棘手,包雲河就把拆遷事務委托給了開發區拆遷辦,田曉堂則緊密配合他們。他和拆遷辦的幾員幹將天天泡在拆遷戶家裏,磨破了嘴皮,說盡了好話,整整忙乎了一個月,總算和8戶拆遷戶簽下了拆遷協議,隻剩下最後一戶沒簽了。
這剩下的最後一戶,就是周傳芬。
在拆遷工作組還沒上門之前,田曉堂一個人先去了一趟周傳芬家。
周傳芬一見到他,就說:“田局長你來得正好,我正想這兩天去找你呢。”
田曉堂問:“找我?找我有什麼事?”
周傳芬遲疑了一下,才說:“我還真不知該怎麼開口講。你們在這兒建大樓,按說我沒有道理不支持。你們是我家的大恩人,從郝局長到你,這些年來給了我們那麼多的幫助和照顧,我真是感激不盡。我如果不支持你們,就太不知好歹了。可是,我又相當為難。我家的情況你是清楚的,哪經得起這樣的折騰呀。現在這房子雖說不怎麼樣,好歹還算有個窩,如果被拆遷了,又隻補那麼一點錢,我哪買得起遷建小區的單元房?到時候,我們隻怕就無家可歸了。”周傳芬說著,眼裏已湧滿了淚水。
田曉堂隻覺心往下一沉。周傳芬說的,他知道都是實情。這次一旦拆遷,她家不僅沒房住,而且也沒地種了,基本的生存都會成問題。更何況,她家裏還有個重病號呢。田曉堂對她充滿了同情,卻又感覺很無奈。他不可能把她家的房子和菜地保留下來,也很難單獨對她家提高拆遷補償標準。他隻能說:“感謝你對我們工作的理解和支持。你家有困難,我再來幫你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多少解決一點。”他嘴上這麼說,心裏其實一點底也沒有。
周傳芬聽了他的話,一邊抽噎一邊點頭。田曉堂想到進屋半天,一直沒聽見老王的動靜,就問:“老王呢?”
周傳芬說:“他呀,又躺到醫院去了。前兩天,他的病情陡然加重,不住院不行了。幸好你上次幫我們掙來了那幾萬塊錢,不然,拿什麼去住院!”
田曉堂說:“那錢是怎麼來的,你沒在外頭亂說吧?”田曉堂當時將8萬現金交給周傳芬,隻模糊地說這是賣那些煙盒換來的,並一再吩咐她不要四處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