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2 / 3)

林非這會兒已經五官挪位了。他討好地趴在柳平的桌上解釋道老姐,這個標題真的是挺好的,它多形象、多抓人呀。文章的內容我也真是動了腦、用了心的。求您今天千萬手下留情,放我一馬,我保證這篇文章登出來,一定會有不小的反響。不信,您現在可以問問大家,這個標題到底怎麼樣?如果他們都說有問題,我立馬就改!林非說著轉向他人:王玲你說,這個標題怎麼樣?有特點吧?

王玲低頭,言詞閃爍:你怎麼問我?誰不知道我這個人是最不會做標題的。

林非瞪眼咬牙:你個膽小鬼,以後有事少找我。

他轉而又問許輝,你呢,老夫子,你實話實說,這標題到底怎麼樣?你可最會改標題了,這畫龍點睛的本事可是地球人都知道。

許輝扶了扶眼鏡什麼呀?標題啊,噢,當然……也還可以再推敲一下,也許……

林非大怒也許你個頭啊!他不問了,他覺得自己在這個場合問大家,本身就是個二百五。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看著柳平那張似乎永遠也挑不出錯來的臉,他深知水大漫不過橋。便無可奈何地說:好吧,大領導,我改!您說怎麼改我就怎麼改。您指示吧,我聽著!

大領導三個字顯然刺激了柳平,她的氣又不順了,她看著林非一字一頓地說:好吧,我下指示,我要你自己動腦子,自己去改!聽清楚了嗎?

林非的臉色也陰了下來,他沒好氣地說好,大領導,我自己動自己的狗腦子自己改!行了吧?他扯過桌上的稿子,扭頭就走。

柳平冷冷地說:你先別走!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林非止步,卻沒有回頭,還有什麼指示?

你以後的稿子,在用詞上要注意規範。

怎麼不規範了?

比如說東西就是東西,什麼叫東東?腐敗就是腐敗,什麼叫58?搞不懂就是搞不懂,什麼叫搞8懂?另外,淫是什麼意思?313又是什麼意思?

林非咬了咬嘴唇,這都是些網絡語言,用我現在一句句地給您解釋嗎?他的臉色更難看了。

柳平說:不用,我隻想提醒你,以後在我們的文章行文中,不許使用這種語言。還有,要盡量少用英文,我們不是《財富周刊》,我們是……

還有嗎?林非不耐煩地打斷她。

還有,以後上班時穿衣服,要注意……

林非冷笑了,他不陰不陽地說:穿衣服?您怕是管不著吧?您以為您是誰,是我媽呀?哈,省省吧,大領導!我想在您這兒,我沒有以後了!還有,這稿子要改您親自改,我是不改,因為我改不了,就是改得了我也不想改,想怎麼辦,您隨便好―廣!說罷,他回頭把稿件重重地拍在柳平的桌上,扭頭摔門出去了。那巨大的聲響溪動了屋裏的所有人,人們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柳平呆了,空氣好像在這一刻凝固了。這個二十幾歲年輕人的一句你是我媽呀?短短的五個字,給了柳平這個在媒體幹了二十多年的無冕之王一個當頭棒喝。半年後,當她回想起這件事時,她對林非是百分百的感激,要知道,人的警醒有時隻是一件事、一句話、一個動作,甚至是一個眼神,林非給了她一句當頭棒喝,你以為你是誰?把她擊中了!擊倒了!擊醒廠!不如歸去。冥冥中,她聽到了一種召喚……

隨後的一整天,柳平都悻悻的。

她在網站上瀏覽,一個網站又一個網站地點擊。每天的新聞就那麼多,大同小異。她隻是在做一個動作,一個編輯部裏人人都做的動作,坐著敲鍵盤,看網頁,僅此而已。她什麼也不想幹,什麼也不想想,她感到無聊、感到從來沒有的沒意思,簡直是沒意思透了。

主任,人事處催我們交競聘登記表呢。王玲走過來小聲說。

交:去就是了。柳平心不在焉。

我們都填好了,就差您的了。

柳平指指打字板:表在那兒,拿走吧。

可是,您還什麼都沒填呢?王玲為難地說。

填什麼呀?柳平的目光仍然在網頁上,看那按措辭激烈的有關東北寶馬案的網友貼子,現在的環境真是自由廣,人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民主真好!

填您想競聘的崗位呀?王玲還在一邊說。

柳平點擊著鍵盤輕輕道廣我想競聘的崗位?你還不明白王玲不知所措我明白?明白什麼?是不是還是我們記者部啊?那……我替您填?

隨便吧!柳平還在看網頁,她無心回答王玲的問題。報社人事處發的競聘登記表就在邊上。改革的第一步是先民主,由全社人員競聘部門領導崗位。柳平的記者部裏有八個人,八張表發下來後,這最後的一張從昨天拿到到現在,一直像個要被斬首示眾的犯人似的被懸掛在打字板上,柳平對它視而不見。不知為什麼,柳平對競爭上崗幾個字十分反感柳平參加新聞工作二十多年,從來沒有和任何人爭過什麼,她做工作一向都是領導分配什麼就做什麼,做什麼就努力做好什麼,這是她們這代人共同的習性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