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海濱道我是知道,可是今天不同,我可以放你一馬,佢怎麼著也得象征性地抿一口,就一口。三十五周年啊,老兄!
見向海濱一臉執法公正的樣子,王川趕緊照辦,他斯斯文文地抿了一口酒,完事還不忘用紙巾擦擦嘴角。注意小節、注意儀表是他的習慣,不管在任何場合,他都是穿戴整齊,一絲不苟,像個紳士。
下一個!向海濱端杯的手指向了王紅蕾。
我也不行,我有髙血壓。王紅蕾也搖頭。
向海濱不信:真的?你當年在連裏可是鐵姑娘隊長,身體好得一塌糊塗。喝酒喝倒過機務排的楊大個,還有那個酒鬼劉馬官,你是咱們連的酒仙呀,現在怎麼了?是妹夫不讓喝!還是我這個副連長的命令不頂用了?
王紅蕾一揚眉就是,就是你妹夫不讓喝!你有意見?向海濱連忙說我哪敢呢,不過今天日子特殊,你還是給點麵子,喝幾口?
王紅蕾說:我真的不能喝,有高血壓。
向海濱還是不信,真的嗎?紅蕾,和副連長說說,你是什麼時候染上的這種流行病?
王紅蕾道這還能有假?去年我體檢時查出來的,早知道你副連長這麼認真,我就把體檢表帶來了。說罷,她認真地對大家說:說真的,這次體檢,我們單位四十歲以上人的結論個個嚇人,什麼高血壓、心腦血管病、糖尿病一下子査出了好幾個。一個快六十的老大姐,更年期都過了,卻查出了乳腺癌?看來,咱們這些人,從現在開始就要特別注意身體了。身體不行什麼都白搭。依我說,咱們還是不喝酒、少喝酒的為好。
幹嘛呀,紅蕾,到這裏作健康報告來了?向海濱有點不高興。
王紅莆說:對不起副連長,我不是今天不喝酒,而且決定永遠不喝酒了!
向海濱無奈,他知道,以王紅蕾的鐵姑娘脾氣,是絕對說一不二的。隻好說:那你也算例外,也抿一口吧。哎,真掃興!他巡視了一下四周說這樣吧,我先問問,咱們在座的其他荒友,都誰還有不能喝酒的病?清實話實說!話音剛落,就有幾個應聲的。高血壓兩個,糖尿病一個,心髒搭橋一個。
王紅蕾說:我說是吧?咱們是得特別注意了。
向海濱不理她,見柳平沒說話,便笑著衝她說:不理他們,姐們兒,還是你夠意思,他們不喝咱倆喝,餐桌上沒酒哪來的氣氛?他抓過酒瓶,也遞給柳平一瓶說我今天就是想瘋一次,這叫老夫聊發少年狂!要不,我這個堂堂的副連長怎麼抖得起精神來,是吧?姐們兒!
柳平笑道我要是說不是呢?
向海濱傻了,直直地看著柳平。
柳平說:副連長,你先別狂,聽我把話說完,再說這灑咱倆怎麼喝,行嗎?
向海濱連忙說,行行行,怎麼不行?我就剩你這一個伴兒了,還敢說不行?說,快說,我副連長洗耳恭聽呢。向海濱放下酒瓶,搞笑地雙手在耳邊撐成了一個小喇叭。
柳平不看向海濱,一本正經地對眾人說:我最近寫了篇文章,轉載率還挺高的呢。
什麼好文章,說來聽聽。大夥的目光齊刷刷地集中到了柳平臉上。隻有閻濤自顧自地用手機發著短信,似乎眼前的切都和他沒關係。
柳平說:其實是篇小隨筆,副刊文章,就八百宇,題目叫作《餐桌上的民主》。
向海濱睜大了眼睛問你什麼意思,擠對我是不是?
哪兒啊,是你啟發我想起來的,說出來助助酒興嘛。柳平轉向眾人道:小文的意思很簡單,就是朋友們在一起吃飯、喝酒要講究個自然、隨意、各取所需才好。對於壓飯、鬧酒這種表麵看似熱情、真誠,實際卻掩蓋著強人所難的民風習俗,說輕點是熱情過了頭,說重點是不文明、不民主的表現,這是陋習,我們應該自覺逐漸地把它破除掉才對。這是我們新世紀新人類的新理念。柳平說罷把酒瓶放在桌上。
向海濱的臉拉長了,他陰陽怪氣地說:喲,真是個無冕皇帝,站得高看得深,連吃飯、喝酒這種市井村姑都不在意的小事情,也能上綱上線到政治文明、新理念的新高度。真是佩服啊!好,大記者,你既然給我上了一堂與時俱進的政治文明課,我也應該知錯就改才算是識時務。這酒,我自己喝,我絕不會強人所難,更不會拉上你這個現代的文明人來做墊背的:向海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說話了,眾人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柳平笑了,她倒了一杯酒走到向海濱身邊說:副連長真是個急脾氣,沒聽明白我的話就生氣了,真沒度量。她給向海濱的空杯子裏也倒滿了酒說我雖然懂得餐桌上的民主,但我更明白中國的國情和我們荒友們的親情,特別是你這個副連長的一片真誠,所以今天我早就準備好要舍命陪君子了,來,幹杯!
真的?向海濱轉怒為喜,忙不迭地站起身來。
真的,傳媒人不打誑語!柳平說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眾人們一片笑聲,氣氛重又緩和起來。這時閻濤卻冷不丁地來了句:錯,應該是出家人不打誑語!他是低頭按短信時說的這句話,人好像是對著手機在糾錯。眾人的笑聲又止住了,眼睛都轉向了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