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台前,柳平精心地梳理著自己。頭發在腦後鬆鬆地紮成束,再用綠絨發卡向上卷成髻端正地盤在腦後;臉上薄施淡粉、眉梢補齊柔弧、口唇點亮光澤、耳垂綴起一對銀飾的耳珠,此番妝扮,使她整個人立刻顯。出一種生動、一種端莊、一種看似無心的精致。
身上的衣著也是同樣的講究。中式墨綠色絲絨襖上的暗影雲圖和晶瑩琺琅扣顯得如此古典,黑呢長裙下擺若隱若現的淺色銀紋透著幾分神秘,腳上黛色軟靴踩出的輕盈步子釋放出一種生命的鮮活。
閻濤從身後擁住了她你今天真是美時動人啊!他說。美什麼?不修飾不行,都老太婆了!柳平轉身問今天開業,你能不能去呀?
閻濤說:本來應該去捧場的,不過今天上午要去醫院拿藥,下午雜誌社那邊還有個大的廣告項目要談,我怕忙不過來……
柳平轉身說那就忙你的去吧。你的胃這段時間好像好多了,到醫院再問問大夫,還有沒有更好的藥,你堅持不動手術,隻有在用藥上多用心了。為了我,自愛點!
我會的!閻濤低頭,在柳平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雜誌社那邊的項目,難度大就不要太費勁,身體第一,明白嗎?
明白!閻濤又吻了一下。
茶舍這邊有我和紫玉應付,再說還有海濱呢?一定會旗開得勝,你就放心吧!
閻濤輕輕地摸著柳平的臉,低聲說:我放心,你做事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不過,和你囑咐我的一樣,你也一定要注意身體,別太勞累了。今晚上早點回來,我有話要對你說!懂嗎?閻濤的眼睛亮亮的,柳平一陣心動,她點了點頭。
閻濤笑著點頭道:去吧,我們的柳經理今天要正式地走馬上任了,我祝你馬到成功!和柳平在一起,他的感覺真是好極了,他奇怪,柳平過去的任性和執拗都哪去了?她好像變了一個人,變得比以前更可親、可愛了。他忍不住又親了她一口我愛你,寶貝!
我也愛你!柳平說得很自然,這樣的話她過去是從來也說不出口的,現在卻在不知不覺中脫口而出了?愛,真的能改變一切!一段時間以來,柳平對閻濤的心情是複雜的,他是病人,是戀人,是朋友,是戰友,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好像越來越複雜、越來越奇怪了,那是一種越愛越深,越愛越離不開的感覺。這種感覺越是讓她感到甜蜜、依戀,也就越是讓她感到恐怖和害怕,因為閻濤畢竟是絕症病人,和她在一起的時間不會太長。她怕失去他,怕有一天他會永遠離幵她,那她將會怎麼生活呢?
一段時間以來,柳平的心情越來越沉重,也越來越壓抑,她的內心無法逃避地要承受著兩種常人難以體會的巨大壓力。在茶舍,她要以巾幗英雄的姿態和楮力支撐切,才能領著眾人走向成功;在家裏,她要以百倍的細心和精心的嗬護,才能培植好她和閻濤這對遲開玫瑰的最後時光。那份幸福和痛苦,甜蜜和酸楚交織在一起的複雜心情,令她的精神瀕臨崩潰。有時,她會獨自一人到酒吧裏去喝酒,以減輕心裏負擔。
最近,柳平常想的一個問題是:她和閻濤現在在幹什麼?繼續同居下去嗎?繼續這麼名不正、言不順地生活下去,直到有天他離開這個人世?雖然現在人們對這種同居關係十分寬容,但這並不是他們的本意。因為忙,他們的婚姻登記一直沒有辦。閻濤不主動,他怕短暫的婚姻給她將來帶來不便。她也不強求他,對這麼一個絕症病人,隨他所欲是對他最大的關愛。但是,這對他公平嗎?一個愛她生的男人!
不行,她一定要讓閻濤宥一個圓滿的人生!有一個死不遺憾的人生!茶舍開張後。她第個要辦的事,就是和閻濤一起去辦結婚登記尹續一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由著閻濤的性子來了,因為晚了,對誰都沒有意義了!
今天是好日子,柳平不想讓自己太分心,她對自己說:一切事情都等開業以後再說!現在,她除了茶舍什麼也不能想,因為事到如今,那個茶舍已經不單純是她和周紫玉兩個人的事了,而是她們兵團戰友,不,還有於麗、孫曉平等熱衷於文化沙龍的年輕人的共同事業!
柳平繼續著自己認真的化妝,精致是必然的,因為肖遊人茶舍是柳平和周紫玉精心打造的,所以它的主人們從開業的第一天起,就必須要處處做到精心、精到才對。為此,柳平和周紫玉特別為茶舍前台員工設計製作了工作服一男士是深藍色亞麻中式衣褲,黑色布底鞋;女士是綠色碎花滾邊小襖和駝色波紋細絨長裙,黑色軟底鞋。
為了茶舍形象,柳平和周紫五的意見出奇的致。隻是向海濱在一邊不停地嘮叨,說是沒有必要在前台員工服飾上花這麼大的本錢。楊華和王紅蕾更是意見一大堆,因為她們是勤務人員,工作服隻是普通的淺色衣褲,她們覺得這是厚此薄彼,是待人不公。柳平和周紫玉對此充耳不聞。她們隻能這樣,因為工作太多了,她們沒有閑工夫向楊華和王紅蕾這兩個兵團戰友一解釋這其中的道理,就是解釋了她們也未必能聽得進去。文化品位的差異就這樣經常不斷地在兵閉戰友中開始產生分歧、隔閡,這是必然的,也是逃不掉的。
在茶舍籌建即將結束時,柳平曾鄭重地對全體員工做了具體要求,每個人從開業的第一天起,就必須要精心著裝,男要臉麵幹淨、頭發清爽:女要淡妝、舉止得體,因為所有這些,都是自遊人茶舍形象的需要,運作的需要,更是事業成功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