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進了房間,妝晨手腳麻利地將屋內枕頭被褥全部換過,連紗帳及一應梳洗用品亦不例外。如此一來,房間雖仍是簡陋,倒也幹淨舒適。
我雖覺困乏,卻不甚饑餓,繡夜跑去廚房親自下廚做了碗棗泥山藥粥端進房裏,我方勉強吃了些。妝晨喚了門外守衛的士兵提來熱水,我沐浴罷便即入睡。
我從未在自家府邸或皇宮以外的地方安歇過,何況這行館實在簡陋,我輾轉反側始終淺眠,稍有聲響便即刻醒來,總也無法安睡。恍恍惚惚,腦中耳中滿是沙沙的聲響,我睜開眼,朦朧中隻見妝晨正披了夜披關窗,她聽得我動靜,忙扭頭道:“小姐莫要起身,外頭下雨了,奴婢害怕小姐著涼,便起身關窗,卻不料吵醒小姐,實在該死。”
我搖頭,“我自淺眠罷了,卻與你無關。”說罷支起身子,妝晨忙取過搭在屏風上的夜披牢牢裹住我,我執住她手憂心道:“聽這聲響,可見雨下的不小。”
妝晨驀地眉頭緊皺,兩手包握住我手,嗔道:“小姐的手怎地這麼冷!可見還是凍著了,奴婢真該死!”
我無奈搖頭,苦笑不已,“今兒這是怎麼了,左一句該死右一句該死的,可是要跟我生分了?”
我語氣清淡,頗有玩笑的意味,然而妝晨卻極是認真,“小姐當奴婢為姊妹,那是小姐仁善,體貼奴婢,奴婢卻不能因此就妄自尊大,忘了尊卑秩序,否則外人瞧著咱們主不主仆不仆的像什麼樣子?奴婢讓人笑話不打緊,卻不能叫人輕瞧了小姐去。”
一番懇切言語,令我不由得心下感動,我悠悠道:“也便是你了,才會與我說這些……”
“奴婢該死——”妝晨急道,“奴婢一心隻為小姐著想,絕無指責小姐之意!”
我抬眼望著靜靜佇立在一旁的妝晨,忍不住綻開了微笑,“此處更無外人,卻不必如此拘束,你的心意,我明白。”我縮回手去,攏了攏被子,雖是初夏,可京郊深夜卻仍是冷得緊,何況外頭雨急風大,我怎麼也找不著一絲暖意,不由蹙眉,“妝晨,今晚你與我共寢罷,實在冷得緊。”
“是,小姐。”妝晨細心地給我攏好腳下的被子,我望了望窗外,想起露宿在院子裏的士兵,“你去讓他們睡到廊下罷,這場雨淋下來,便是鐵打的男兒怕也要染上風寒。”
“小姐真是好心腸呢。”妝晨笑道,“奴婢這就去。”
是夜無話。
不多時已天明,妝晨與繡夜伺候我洗漱妥當,繡夜便忙忙地去廚房做我的早膳去了。妝晨去院裏取了昨夜雨疏風驟留下的無根水裝瓶,爾後便為我梳妝。
我望著鏤空嵌玉蟠螭紋鏡中的自己,蒼白、憔悴,一臉疲憊的模樣,不由淡淡歎了口氣,妝晨見狀笑道:“小姐莫愁,待奴婢妙手回春。”
說罷,她細心地將我滿頭青絲向後攏去,取銀絲線結紮住,而後分成若幹股,巧手左右翻綰,隻片刻工夫便綰作牡丹狀,成百花髻。再細心地為我將鬢角幾縷碎發攏好,插上一枚點翠嵌珍珠歲寒三友頭花,最後將腦後餘發稍作整理,垂下一綹,軟軟披在肩上,如此一來平添幾分嬌憨,極是可人。
我左右看了看,很是滿意,由衷讚道:“若說我離不開你這丫頭,卻也是大有道理,試問除了你,天下間還有何人能將我梳妝地如此妥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