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中之境多貧山,貧山窮溝溝,座落多少小村。蜿蜒山路盤盤曲曲,群山深處,一座依山的小山村零散二十餘戶人家,其中一戶位於斷峰崖下,屋主二人,一老一少。老者看來半百之齡,氣色飽滿,精神抖擻,神態氣韻與那山野老民無異,當真看不出是位隱士高人。少者年約十四五,涇渭分明的雙目靈動活絡,模樣秀朗,常年鍛煉使得渾身肌肉精壯結實,體形雖不高,卻充滿張力,再長大些,估計也是位英武帥氣的好男兒。
此刻屋後空地,少年正練著劍,劍法初成,招式一氣嗬成,蹲在一旁看著的老者抽著煙槍,雖無讚色,心中卻也甚是欣慰。短短數月便把一套繁雜劍法練成,也是不錯。
少年收劍調息,麵有喜色:“師父,這套玄天劍法總算大功告成!”
老者哼斥:“大功告成?秦川,為師都不敢如是說,你卻敢斷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少年自是不服氣:“師父領悟,弟子自然比不得。不過弟子也未說錯,師父曾說,招式連貫一氣嗬成,動如行雲流水,靜穩似泰山,可作上乘。”
“你倒記得。為師是這麼說過,但這句話隻是對你當時武境而言。武道之境,乃天地萬象之道,萬象無盡,道亦無止境,何謂大功告成?你練心這麼多年,心境還是不開,為師很是失望。”
少年秦川蠕蠕唇,終還是沒有辯駁,不過內心始終是不大服氣的。少年心性,雖說較之平常同齡大有不同,但終歸還是少年,心高氣傲不免。
老者磕掉煙槍中煙絲,起身負手交背道:“我知你心有不服,這並無大礙。練武亦練心,練心卻非終日苦練可成。尤其是我宗一脈,練的是天地萬象之心,心境不到,有功也無功。你曾問為師為何告知你天下武功,卻獨獨不教本宗。為師今日可告訴你,並非不教,隻是無法教,也不需教。悟了本宗心法,自然就領悟本宗功法。何謂招式?無招便是有招。他日你行走天下,切記用心感悟世間天地之種種,假以時日,興許能入玄境。”
秦川聞其言玄之又玄,自是不懂:“師父說得太深奧玄乎,可不可以通俗易懂的說法講解?”
老者搖頭:“並非為師故弄玄虛,隻是許多感悟非言語輕易能道明。”霍然間,他持煙杆單手往旁一擺,動作不快,瞬時形成的壓迫感卻令其看來瘦弱的身板仿佛刹那間偉岸高大。而這一動,空間仿佛破開,發出尖厲嘯聲,其手中煙杆竟是彎曲,發出嗡嗡之細聲。即便是不懂武者也能看出,老者那似破空一擊何等威勢。
這麼多年,秦川不曾見師父真正出手,雖平日裏有對練,被揍得極慘,但他內心深處也不以為然,以為師父雖厲害,再過十年,未必不能一戰。然而今日看師父出手,才知道與師父差距何其之大,麵上皆是憾色與敬佩。
“師父,莫非這就是玄境?”
老者恢複如常,頷首道:“玄境小成。”
“不知何時才能練到這般境界。”
“以為師資質,尚且練了百來年,至於你,估計練個兩百年差不多。”
“兩百年?”秦川大叫,“我能不能活兩百歲都不好說,看來這輩子是沒指望了。師父,你太打擊人!”
老者笑道:“若有機緣,也非不可。你大可不必灰心喪氣。且如今世間入玄者,恐屈指可數,此乃世道變遷,命數也。”
秦川笑眸:“師父,我怎聽著你是自誇,屈指可數,那豈不是說師父已天下第一?”
老者聞言瞪了少年一眼,老臉微紅,握拳於口幹咳一聲道:“天下之大,誰人敢說天下第一?不過虛名爾爾,追尋武道,怎可受虛名拖累。”
秦川心中竊笑,師父不也是極愛顏麵之人,否則怎會被言中而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