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良武看得正如癡如醉,忽地一聲輕喝,“誰在那裏偷窺?”懷琴看著日光斜照在地上的影子嬌斥道,花園內所有人皆是一愣,花藝師傅停下手中活計,春兒抬頭正往他那個方向望去,柳如金則神情一滯,緩緩站起身看過去。
魯良武慢騰騰地從柱子後麵挪動腳步,花藝師傅見是他便繼續手中的活計,主子在這裏還輪不到他說話。魯良武見三位姑娘都望著他,雙手急急忙忙在胸前搖晃道,“不不不……我沒有偷窺,我我我……路過……路過。”清秀的俊彥憋得通紅,結結巴巴起來。
懷琴看是他,便立即止住了聲兒,嬌俏的粉臉微紅,左右雙手怎麼擺放都不自在,索性在那兒絞起手指,還拿眼時不時地瞧過去。
柳如金瞥了瞥懷琴,又向魯良武望去,“抄完了?”
“回……小姐,還沒……”他嗑嗑畔畔地回答。
“哦,倒是閑情逸致。”語調輕揚,帶著一絲嘲諷。
“不不是,我剛吃完午飯,正從這邊路過。”魯良武並沒有聽出她口中的嘲諷之意,甚至覺得她肯跟他講話便能讓他心情愉悅。
“她叫懷琴。”柳如金朝懷琴那邊揚了揚下顎對魯良武道。
魯良武不明白她此舉為何意,雖然內心奇怪,麵上卻沒有絲毫疑慮地朝著懷琴抱拳施禮,“懷琴姑娘好。”
懷琴扭扭捏捏地朝他福了身,臉上已是紅霞漫天。
柳如金隻覺好笑,拚命忍耐住,淡淡地道“下去吧。”
待他身影走遠,便哈哈大笑出聲,春兒早發現了懷琴的羞澀與這少年有關,也跟著笑起來,兩人受不住笑彎了腰,懷琴很少見自家小姐這般開懷大笑,雖還是有些別扭便甩了甩頭棄了矜持與她們笑鬧起來。
魯良武本就習過武,武師常常誇讚他是練武奇才,資質頗佳,遠處花園入耳銀鈴般的笑聲讓他頗為尷尬,猶豫地往回望了一眼,那般恣意暢懷的神態在他腦海中回旋了好久。
在多年後每逢生命遭遇劫難的那一刻,他靠著回憶這一幕解了相思之愁。
在去莫問庭的路上,他暗自想道,以往每次見這位大小姐都是清清冷冷,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她笑得如此暢快。
他心情愉快地進入莫問庭,臉上還帶著笑容,柳如崢詫異地問道,“小武哥,甚麼事這般開心?”
魯良武笑出了眯眯眼,“無事,我們還是趕緊抄辯論吧,明日小姐便來驗收了。”
柳如崢卻一副苦瓜臉,“爹爹今晚便要效驗我的了,還剩三十遍呢。”
“沒事,距離酉時還早,如若到時尚不能完成,就拿這些抄好的先去認錯,老爺是不會刁難你的,何況還有夫人在。”魯良武若有所思地說著,心裏暗忖,“小姐也會在吧。”
“小武哥,你真好。”柳如崢揚起白嫩的臉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魯良武看著這張熟悉的麵孔突然怔住,腦海又浮現出剛才花園裏那幕場景。
翌日清晨,柳府外院的一幹仆役都忙碌起來,打掃庭院的,準備馬車的,還有幾個護院正收拾好行裝備馬。而在內院,丫鬟婆子們進進出出看似井然有序,一個個麵容卻凝重沉著,戰戰兢兢地擺桌上膳食。老爺夫人從昨兒個連連爭吵兩次,這可是多年來都不曾發生過的事,直至現在誰也不曾開口搭理對方,小姐是個悶葫蘆,少爺正因懲罰之事尚未完成昨晚又挨了批,期間夫人為了維護少爺,這爭吵連連升級。
一家人在凝重的氛圍中沉默地度過早膳時光,洗漱過後,柳元富飲了口茶開口道,“妞妞,爹爹一定會討個說法回來。”他皺起的眉幾乎從昨日開始就沒散開過,瞧著竟似老了好幾十歲。柳如金心裏十分愧疚自責,這是大不孝,看著雙親不明就裏地為她爭吵,為她煩憂,壓抑不住差點就蹦出實情。壓下內心強烈的激動,她聲音微顫哽咽著,“爹,女兒無事。”
“嗯。”柳元富以為她還是介意,長長地歎出一口氣。
“今日旬休,崢兒抄完辯論再多讀讀《論語》,待我回來再考考你。”柳元富滿臉嚴肅,眼神嚴厲地瞪著柳如崢“孩兒記下了,爹。”柳如崢從未見自家爹爹這麼陰沉過,硬著頭皮起身沉著應道。
柳元富叮囑完兒女,散去厲色轉首對著自家夫人溫和道,“都是為夫的錯,當年訂下這婚約也不曾料到這二公子是這麼個人,悔之亦晚矣。一旦現在就這麼直接找上門去悔婚,想必夫人也知曉人言可畏,一旦這忌妒的名聲傳了出去,妞妞如何見人,但我柳府亦不是那任人揉捏的,是泥也還有三分人性。”他端起茶盅抿口茶又繼續道,“夫人就不要和為夫置氣了,凡事也需從長計議,我柳府也不是沒有條件的,為夫話就說到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