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冷冷的一聲“白鳳”令她大驚失色,鳳目滿是不可置信,愕然驚呆。
那個名字隻有她幼時用過,他如何知曉?
層層記憶,紛紛踏至,記不起娘親的容顏,但她那決然淡漠的神情卻是猶似昨日,“記住,從今往後,你叫鳳鳴,不再叫白鳳。”
“娘親……”女童稚嫩清脆的聲音帶著疑惑,微微揚起的小臉,已然帶著天生的媚色。
女人撫上她粉嫩的臉頰,一聲輕歎,又猝然放開,眼神陰狠淩厲,“住口!別再叫我娘親,從即可起,你便是鳳鳴,無父無母,是我撿來的。”
女童懵懂茫然,鳳目漸漸浮起水霧,不懂為何娘親要帶著她離開爹爹,亦是不知娘親為何突然就不認她,委屈地嗚咽出聲,小手輕輕扯著女人的衣擺,麵色惶恐,抽泣不停,“娘親……”
她的不依不饒,沒得到像往常那樣溫柔撫摸,輕言軟語,緊隨而來的是被吊在橫梁上一頓毒打,從最初的苦苦哀求,到最後的心冷成灰。
不久之後便被帶至天山,進入幽冥教,本以為可以結束挨餓受凍的苦難,卻不曾想,這裏才是萬惡深淵之地,蒼茫雪山,重重雲海之下,猶如煉獄,每日與毒物為伍,人與人之間沒有親情、友情、相互之間,隻有猜忌、敵視。中毒、遭暗算、不過稀鬆平常之事,一不小心,就會淪為他人手中的煉藥之物。
那個生她的女人,從進入冥教那一刻起,便與她分開,直至兩年以後,一次意外,在幽暗的地牢裏,眼前之人,衣不蔽體,全身潰爛,無一處完好皮膚,甚至隱約可見,潰爛發臭的深處,正在緩緩蠕動爬行之物。
她幾欲作嘔,險些站立不穩,正待轉身走人,那人又動了動,那雙渾濁的雙眼在見到她後,瞬間晶亮有神,沙啞似老嫗的聲音巍巍顫顫叫出一聲“鳳兒。”
她被嚇得猝然往後一跳,不敢相信,那個曾經光彩照人的女子就是眼前這個麵目全非的人。
可接下來所聞之事,讓她恨不能殺了自己。
她的娘親,原為幽冥教左護法,當初背叛出教,無視教規,與人私逃,不知所蹤。
幸福來得快,也去得快,不過幾年時光,曾在她麵前海誓山盟信誓旦旦的男子,枕邊換人,新歡不斷,對她不聞不問,流連花叢,整日夜不歸宿,最終,她的眼裏除了冰冷,毫無情緒,帶著孩子絕然離去。
她從小在天山長大,廣闊大地,沒有一席立足之地,不忍鳳兒再跟著挨餓受凍,毅然帶著她上了天山,心知自己不會有好的結果,恐她被牽連,才做出母女斷絕的事。
再度回教,果不其然,本該立即處以極刑,教主玄一卻為了樹立教規,便以此懲罰,警醒教內眾徒。
“鳳兒,原諒娘親,讓你受盡苦難。”那團黑影緩緩向她靠近,透出無盡的溫情。
“娘親無用,留著這條殘命隻為期望能夠再見一眼,心事已了,卻是連自盡也無法親自動手,鳳兒,替娘結束了它!”沙啞之聲音滿是痛苦。
她驚愕愣住,久久無法回神,心似要破腔而出,握劍的手不停發抖。
最終,利刃劃過腐朽的暗室,腥臭的鐵鏽濺滿牆壁,她親手結束了她的性命,汙濁的軀殼已看不出人形,可她依稀從那兩片破爛外翻的雙唇間,隱隱看出一絲帶著解脫的微笑。
從此,她棄劍使鞭,心冷成冰,嚐盡百毒,與人爭鬥不息。
此後,她殘酷冷漠,輾轉邊關,殺戮狠戾,僅憑一條普通的長鞭。
“她是誰?”無視某人隱忍的笑容,她隨手捋開如墨青絲,站起身,望著高處那個妖嬈的身影,冷聲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