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船長也說,他握緊了拳頭,眼睛發亮。
——“不錯,”佩恩回答,“船不再適於搭船員的時候,就把船燒了吧!”
這句話剛開頭,哈特拉斯已經抓住一把斧子;最後,這把斧子舉在佩恩的頭頂上。
“卑鄙的家夥!”他喊道。
醫生撲到佩恩的前麵,把他推開;斧子落到地上,給地板劃了道深深的口子。約翰遜、貝爾、辛普森站在哈特拉斯周圍,看來決心支持他。但是悲慘的、埋怨的、痛苦的聲音從那些變成墓床的地方傳了出來。
“火!火!”哪些不幸的病人喊道,寒氣已經侵入了他們的被子裏麵。
哈特拉斯跟自己較量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他以平靜的口吻說了這些話:“我們如果毀掉了船,怎麼回到英國?”
——“先生,”約翰遜說,“我們大概可以不受損害地燒掉用處最小的部分,船緣,舷牆……”
——“總還有小艇,”山敦又說,“何況,誰能阻止我們用舊船的殘餘再造一條小點的船!”
——“不可能!”哈特拉斯回答。
——“但是……”許多水手提高了聲音說。
——“我們還有大量的酒精。”哈特拉斯回答,“燒到最後一滴。”
——“好啊,去拿酒精!”約翰遜回答,他裝出很有信心的樣子.而這根本不是發自他的內心。
借助於浸在這種液體中的大大的燈芯,蒼白的火舌舔著爐壁,就能把室內的溫度提高幾度。
在伴隨這淒慘的場景而來的日子裏,風向轉南,氣溫上升,在不太惡劣的天氣裏飄著雪花。幾個人可以在不太潮濕的天氣裏離開大船;但是眼炎和壞血病把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留在船上;況且,無論打獵還是捕魚都不行。
另外,這不過是酷寒當中的一次間歇,25日,意外地刮起了風,凍結的水銀再次隱沒到了溫度計的水銀槽之中;人們隻好用酒精做溫度計,最冷的天氣也不會令它結冰。
醫生驚恐地發現氣溫降到了-52℃。人們幾乎無法忍受這樣的溫度。
冰像長長的褪色的鏡子一樣在地板上延伸;室內彌漫著濃重的霧氣;濕氣再度化作雪花飄落;人們彼此看不清楚;人們的熱量從肢端退縮了;手腳發青;頭像箍了鐵圈,思想凝結、萎縮、結冰,導致譫妄。可怕的症狀:舌頭再也說不出話來。
從船員們威脅要把船燒掉的那天起,哈特拉斯數個小時在甲板上遊蕩。他監視著,警戒著。木頭就是他的血肉之軀呀!隻要砍掉一塊木頭就相當於砍斷他的一條腿。他帶著武器,嚴密注視,絲毫不在意凍硬他的衣服、像花崗岩的鉗子一樣脅迫他的寒冷和冰雪。達克明白他的意思,在他的腳下叫著,用嚎叫聲陪伴著他。
然而,12月25日,他來到公共休息室。醫生利用剩下的一點力氣,徑直向他走來。
“哈特拉斯,”他對他說,“沒有火,我們會死掉!”
——“不會!”哈特拉斯說,他很清楚,他答複的是什麼要求。
——“我們需要它,”醫生又和氣地說。
——“不,”哈特拉斯更加有力地說,“我決不會同意。誰要是願意,就不服從我好啦!”
這是自由行動的某種許諾,約翰遜和貝爾衝向甲板。哈特拉斯聽到他船上的木頭在斧子下僻啪作響,他哭了。
這一天是聖誕節,在英國是家庭的節日,孩子們相聚的晚會!那些圍著綁了絲帶的聖誕樹的快樂的孩子們的回憶是多麼苦澀啊!誰會想不到這種場合吃的肥牛身上的長長的烤肉片?特意為這一天準備的對英國人來說如此珍貴的圓餡餅和小餡餅?但在這裏,卻是最讓人難以忍受的痛苦、絕望和不幸,拿來當聖誕柴的是迷失在冰雪地區深處的一艘船上的幾塊木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