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的熱意無法溫暖他心頭的冷,楊澤呆坐在家中堂上首座之上,門大敞著,以便能最快見到來報訊的人。
楊沅坐在他身邊,雖然已很是疲憊,卻還是十分謹慎地盯著他,生怕自己哥哥再一個按捺不住又衝出去找人。
門外忽然傳來一聲門扉輕響,緊接著一連串的急切的腳步聲。楊澤幾乎是聽到聲響的那一刻就坐起身身來,三兩步跨到門外。楊沅忙也跟著他走出去。
來人是阮家的小廝,楊澤一把抓住他的手,問他是不是查到了什麼消息。
那小廝道:“我們幾乎把公子你能想到的地方都翻了個遍,但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楊澤的手滑到身側,抿了抿唇,眼中流露出來的神色已經絕望到了頂點。楊沅不忍見他失魂落魄,又問道:“那衙門那邊呢?”
小廝道:“剛剛和衙門那邊的捕快碰過頭,他們也說沒有。”
楊澤渾身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楊沅扶住他,皺眉看向小廝:“既然沒找到還不快再找,回來幹什麼!”這種時候,沒有任何消息反而能讓哥哥鎮定一些,至少他心中還有希望寄托。
小廝又原路折了回,剛走到門口,倏忽一陣驚叫,兄妹倆不由對視了一眼,相攜走到門口。隻見那小廝癱坐在門外台階上,全身抖個不停,抬起的手顫顫指向門框上,“有……有人射、射……”
楊澤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門框上插著一根無翎的斷箭,箭頭已經沒入門框之中看不到絲毫,射箭之人若不是離得很近,便是臂力不凡。楊沅將那斷箭取了下來,咦了一聲道:“這箭有問題。”
她從斷箭斷口處拿出被卷得細細長長的紙條,楊澤展開來看,那上麵寫著“人在我手,聽我號令”八個字,落款處寫著“故人”。
楊澤心中一沉,他早猜測過魏休音會被認出,甚至會有人利用魏休音的身份來換取利益,卻沒想到這麼快。楊沅見他臉色不豫便拿過來看了,思忖了片刻,小聲對楊澤道:“大哥,你先別擔心,也許情況沒有那麼糟。”
“何以見得?”楊澤問道。
楊沅對扶著牆慢慢站起來的下人道:“你先回去,告訴夫君,說人已經找到了,還有衙門孫家那邊也去知會一聲。”說罷,轉而看向楊澤,“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進去。”
到了屋中,楊沅吩咐帶來的丫鬟去廚房弄些飯菜,又給楊澤重新沏了杯茶,方才開口:“首先從這張紙條上看來,這個人必定是認出來殿下的身份,但是以大哥你現在的財力勢力,他應該不是為了財,又從他送來紙條的方式和行為來看,他是一個武林高手或者是個能夠號動武林高手的人,並且,我覺得這個人不一定想要殺殿下。”
若是想殺人,或是想用魏休音換取高官厚祿的話,定然不會費這麼大力氣巴巴地再來通知楊澤。楊澤雖然是亡國之君的男寵,可說到底這個身份並不是什麼光彩身份,魏休音當權他是鮮花著錦炙手可熱,一旦天下屬他人,楊澤的下場不會比曆史上的任何一位以色侍君的男人好多少。
楊澤聽了她的分析,腦中繃緊了的弦稍稍鬆了鬆,他噙了一口茶水才覺得喉中如火般疼痛,慢慢將一杯茶水飲盡。喝完水他道:“你說得有道理,可是,若是這個人並不想要用休音的身份去換取什麼的話,那他抓休音的意圖究竟在哪裏?”
楊沅微微斂眉,“單憑這一張紙條,能夠看清楚的實在是太少了。”她又拿起那張紙條,纖白的指尖將窄窄的紙條轉了轉,恍然想到什麼,遞倒鼻下嗅了嗅,一邊說:“至少我們可以確定兩點,一點是殿下現在沒事;一點是,這個人一定對殿下有敵意。”……好香。
楊澤長睫一眨,將眼中的疲倦逼退了一些,“殿下和德妃娘娘當年得罪的人不少,尤其殿下當年的性子,從他當楚王開始他就沒消停過,後來……為了立妃的事情把江南士族幾乎得罪了個邊,在江南,要找個對他沒敵意的人,其實挺難的。”
楊沅噗嗤一笑,掩嘴對著楊澤眨了眨眼,道:“大哥我怎麼覺得你這番話還挺自豪的。”
楊澤抿了抿唇,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什麼時候還開這種玩笑!”
“好了不跟你開玩笑,”楊沅將手中紙條遞過去,“我又發現一件事,你看這張紙條。”
接過來的紙條的質地隻是尋常的箋紙質地,一般的店裏賣的基本上都是這種材質的,楊澤沒看出什麼特別的。楊沅見自家兄長疑惑地看來看去都看不出苗頭,又將紙條抬高,遞倒他鼻下,一股淡淡的馨香立即衝入鼻腔,讓人覺得渾身通暢。
“這是……熏香箋?”江南士族自詡華夏正統,累世皆出風雅之士,風雅的人連箋紙都用得不一樣,除了在紙上繪花用模板印葉子之外,還有如熏衣一般用香料熏製紙張,楊澤當年也曾用過熏香箋,皇宮內院用的都是名貴的香料,諸如沉水龍涎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