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雅訝然道:“你認識蕭師兄?”
蘭陵蕭氏乃是天下聞名的將門,魏國大將蕭榮之子蕭允曾入建鄴皇宮做過魏休音的伴讀,至此和魏休音以及楊澤都十分相熟。不知是不是因為受了魏休音和楊澤的影響,蕭允在做皇子伴讀期間與另一位伴讀,也就是在魏休音火燒紫宸殿時救他於千鈞一發生死之際的前建鄴府尹杭玉,漸生愛戀。隻是杭玉生性羞澀,當時年少,更加不敢直麵彼此之間的情感,蕭允傷心之下離開建鄴,來到揚州,拜在了林家家主門下。
或許離別之後才會令人想起過往不曾留意的點點滴滴,蕭允離開後杭玉才逐漸打開心扉,慢慢領悟到自己對於蕭允的感情,蕭允亦是不死心,每年都有幾次偷偷跑回建鄴與杭玉“幽會”。而此時蕭允已經成長成為英俊瀟灑的武林才俊,改到了娶妻婚嫁的年齡。
林家唯一的小姐曾將芳心錯付他人,林家家主認為這個弟子與自己女兒最是門當戶度,也一度對他許婚,甚至蕭允之父蕭榮也已經默許了,蕭允為了拒絕這門親事便逃回了建鄴。
正在這時,蕭榮反叛魏國,帶領燕國定南大軍兵臨建鄴。
過往物是人非事事休,蕭允與父親之間矛盾已深,而定南大將軍崔雪麟乃是真正豪傑,崔雪麟征他從軍,至此蕭允跟隨崔雪麟出入戰場,這一年多之間已經立下不少戰功。楊澤想起蕭允著實廢了一番功夫,更不用說是和蕭允有過媒妁之言的林家大小姐林雲雅。
林雲雅看他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說道:“我其實一直想問這個問題,我已經憋在心裏好久了。”
楊澤麵對她一時有些頭皮發麻,生怕她因為蕭允的事情遷怒起來魏休音來,畢竟她雖然對蕭允無意,可被人拒絕是事實,萬一她大小姐自尊心起來就不好辦了。戰戰兢兢地道:“小姐請說。”
“你不用緊張,我隻是想知道,為何你們一個個風流俊雅之人,放著世間這麼多的窈窕淑女不喜歡,非要去喜歡一個和自己一樣的男子?”
楊澤笑笑,反問道:“女子窈窕可憐可愛,難道男子就不可以可憐可愛?正因為大家都是風流俊雅才更容易相知相惜。女子有的時候,是無法理解男子的內心的。”
林雲雅點點頭,“你說的倒是有道理。”
楊澤見她語氣緩和,不由趁熱打鐵追問起魏休音的病情,劉煜沒攔住林雲雅回答。楊澤聽了一顆心也就放下了一半,想了一想,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
林雲雅問道:“你還想問什麼?”
楊澤壓低了聲音問:“昨天休音他一直喊冷,不知是不是因為發燒?”
“他為什麼會發燒?”發冷發熱分明是毒素與藥物在體內纏鬥引起的反應,怎麼扯到發燒上麵?
楊澤像是鬆了半口氣,還存著半口問:“那他身上有沒有外傷?”
林雲雅被他問得一愣,直接反問道:“他身上怎麼會有外傷?”思忖片刻又道:“如果是嚴重到能夠引起發燒的外傷應該是比較嚴重的,我診脈時絕對可以診得出來,既然我沒有診出來,就算是有外傷也應該不怎麼要緊,你不用擔心。”
聽她這麼說,在所有人都不明白的時候,楊澤也就徹底放下了了心。
“你讓我進去吧。”
送走林雲雅後,楊澤對劉煜道。
劉煜自然不會同意,還說要是他再糾纏不走就讓人把他抓起來關進揚州的大牢離去,等魏休音離開了揚州再放他出來。
楊澤早知他不會同意,趁他不注意便衝魏休音的寢室衝了過去,用力拍打著門板嘶聲大喊著魏休音的名字。
劉煜又驚又怒,立即喝令下人上來把他從門板上拉下來,馬上扔到大牢裏去。
正在撕扯間,門板忽然動了一下,一個丫鬟從裏麵走了出來,半扇門裏光影斑駁,有人站在暗處輕聲說:“放他進來吧。”
即使視力有所恢複,魏休音走回去的速度依然放得很慢,楊澤看到他的第一反應是激動,可激動將他腦子衝刷地一片空白,他有很多想說的,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魏休音走得慢也好,好讓他慢慢跟在後麵,慢慢的想。
可路終歸有頭,就像筵席終究要散,何況一個不大的房間。
窗格半敞著,窗下隔絕了屏風的桌子上擺好了茶,魏休音對他道:“坐吧,你在外麵站了這麼久一定很累了。”
楊澤拿了茶喝了,也品不出什麼味,隻是趕忙說:“我不累。”他依舊有很多話要說,依舊還是說不出口。
魏休音唔的應了一聲,也再無話。兩相沉默下來,氣氛有些尷尬,楊澤有些緊張。他好像又變成了十幾年前剛剛入宮的少年,每時每刻都戰戰兢兢。
而麵前的人依然是魏休音,無論是當年意氣風發的他還是現在沉靜內斂的他,都十分從容,好像世上沒有什麼事是能夠令他害怕和惶恐的。
事實上,還是有,而所有令他痛苦害怕的一切,都是自己給予的。
思索了半天,楊澤終於鼓起勇氣說:“休音,你還好麼?”
“你指什麼?”魏休音雙手把這半杯水的茶杯,微微搖晃著,他的臉容微縮在茶水中,也隨著茶水微微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