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天頂的雲塊上染上了幾絲蒼白的光亮。這是來自地平線上最初的色彩的反射。
戈弗雷轉向這個方向——可能是對著陸地的唯一的方向——力圖看見黑暗中是否浮現出某塊懸崖。升起的太陽以它最初的光亮繪出它的側麵圖時,可能使它的輪廓顯得更為鮮明。
但透過這模糊不清的黎明還沒有任何東西顯現出來。海上升起了一片薄霧,甚至使岩礁的麵積都難以探查清楚。
因此,不必再作什麼幻想。確實,如果戈弗雷是被拋在太平洋上的一塊孤零零的岩石上,那就離死期不遠了,餓死,渴死,或者,如果必須這麼做,作為最後一道,在水底死去。
但他仍是望著,而且他的目光似乎尖利得過了頭,他全部的希望都集中在上麵了。
晨霧終於開始消散了,戈弗雷接連地看到了那些組成岩礁的岩石突現在大海上,就像一隊海上的巨獸。那是一長列點播得很不規則的帶黑色的、切割奇特,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石頭,其投影大致為東西方向。戈弗雷處於其頂上的那塊巨大的石頭顯露在這列暗礁的西端,距“夢幻號”沉下地點不到30英尋。在這個地點,大海可能極深,因為那艘輪船上的任何部位,甚至連它的桅杆頂都看不到。可能,由於海底岩石某處底部的一下滑動,它被卷到了岩礁的寬敞處。
戈弗雷不用多看就了解了這一現實狀況,拯救不可能來自這個方向。他全部的注意因而轉向了被上升的迷霧漸漸揭開的岩礁的另一端。應該補充說明一下,海麵這時很低,使那些岩石更完整地露了出來。隻見它們顯得長長的,潮濕的底部顯得寬寬的。這兒,間隔著相當寬的海麵,那兒,隻有一些水窪將它們隔開。如果它們和某個沿海地帶相銜接,就不難在那兒登陸了。
盡管如此,未見任何海岸,即使在這個方向,還未見有什麼跡象顯示有一塊高地就在附近。
霧一直在消散著,視野也越趨寬闊,戈弗雷的眼睛執拗地盯在上麵。螺旋狀的霧由此卷繞到一塊半英裏的空間。已經有幾塊含沙的地皮在覆蓋著粘糊糊的海藻的岩石中間露了出來。這沙子會不會至少象征著一片沙灘的存在,而且,如果有沙灘,能懷疑它不是和一塊更為重要的陸地的海岸相連嗎?
總之,巨大的花崗岩岩石上,清晰地突現出一條長長的沙丘的側麵,似乎把東方的地平線擋住了。太陽吸淨了早晨的霧汽,這時,它那紅彤彤的圓盤露出來了。
“陸地!陸地!”戈弗雷叫了起來。
於是他把雙手伸向這堅實的平麵,在一種感激上帝的衝動中跪在岩礁上。
那確實是陸地。在那塊地方,那些岩礁隻組成了一個突出的岬頭,有點像一個小海灣的南麵的海角,在一個最多兩英裏的周邊上合成為圓形。這凹入處最靠裏的地方像是一片平坦的沙灘,四周接續地排列著隨著草的外形起伏不定的、但不太高的小沙丘。
從戈弗雷所據的位置可以看到這片海岸的全貌。
這片海岸的北麵和南麵被兩個不相等的岬角擋住了,其延伸最多不過五六英裏。但是,它很可能和某塊大的陸地連在一起。不管它是怎樣的,眼下至少是獲救了。在這一點上,戈弗雷不會有任何懷疑,他沒被拋到什麼孤零零的岩礁上,他可以相信這截陌生的土地將能滿足他的基本需要。
“登陸!登陸!”他思忖著。
但是,在離開岩礁之前,他最後一次轉過身去。他的目光依然在大海上尋找著,直望到外海的地平線上。在波濤麵上會不會出現什麼災後殘骸,“夢幻號”的什麼碎片,什麼幸存者?
什麼也沒有。
那艘小艇也不再在那兒,而且可能被拖進了同一個深淵。
戈弗雷於是想到,他的同伴中會不會有什麼人也像他一樣,在這片岩礁上找到了避難處,在等著白天的到來以試著登上海岸?
一個也沒有,不論在岩石上還是在沙灘上!這片岩礁和大洋一樣荒無人跡。
可是說到底,沒有幸存者,大海至少會拋出幾具屍體!在岩礁之間,在拍岸浪的最後那道邊線上,戈弗雷就找不到他的幾個同伴的僵硬的軀體嗎?
不!在退下的潮水那時露出的一大片岩礁上的所有地方,什麼也沒有。
戈弗雷是唯一的一個!他隻能靠自己去跟各種各樣威脅著他的危險作鬥爭了!
然而,讓我們說幾句讚揚他的話,在這樣的現實麵前,戈弗雷不願氣餒。但因為最要緊的是,定居在陸地狀態下對他更為適宜,陸地距他又有一小段距離,他離開了岩礁頂部,開始向海岸靠攏。
當岩石與岩石間的距離大得他無法一躍而過時,他跳入水中,而且,不論他是用腳走過去,還是不得不靠遊泳浮起身體,他都輕輕鬆鬆地抵達最近的那塊岩石;反之,當他麵前的距離隻有一二碼時,他就從一塊岩石跳上另一塊岩石。在這些覆著滑滑的海藻的粘糊糊的石塊上行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得走很長一段路。大約有四分之一英裏路得在這樣的條件下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