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特萊在他的角落裏哆嗦著、哀歎著、低聲埋怨著。他想就這一切問問戈弗雷,但後者既沒有可能也沒有心情回答他。他已經預感到極其嚴重的危險,他正在想辦法從中擺脫出來。

有一兩次,卡雷菲諾杜和他一直前進到圍起來的場地中央。他們想查明那扇圍籬的門的內側是否堅固。

突然,一大群動物嗥叫著展現在威爾樹的邊上。

那隻是群山羊、閹公羊、刺豚鼠。這些牲口聽到猛獸的咆哮,感覺到它們正在靠近,在驚駭中發瘋似的逃離了牧場,來到柵欄後麵躲避。

“應該為它們開門。”戈弗雷叫道。

卡雷菲諾杜點了下頭。他不需要講戈弗雷為了讓他明白所使用的同樣語言。

門打開了,那一整群受驚嚇的牲口匆忙走進圍籬內。

但就在這時,透過暢通無阻的入口,在那片被巨杉的樹冠弄得分外濃度的黑暗中,出現了一種紅紅的眼睛。

重新關上圍籬已來不及了!

撲向戈弗雷,不由他分說把他拉走,將他推進住所,猛地拉上門,這都是卡雷菲諾杜在一瞬間完成的。

一陣新的咆哮,表明有三四隻猛獸剛越過了柵欄。

這時,在這些可怕的吼叫中加進了一片羊和豬的驚駭的叫聲。那些猶如掉進了一個陷阱的家畜落到了進攻者的爪子底下。

戈弗雷和卡雷菲諾杜這時已爬到開在巨杉樹皮中的兩扇小窗上,想看看在陰影中正在發生什麼。

顯然,那些猛獸,——老虎或獅子、豹或鬣狗,究竟是什麼還弄不清楚,——已撲到那群家畜身上並開始了它們的殺戮。

這時的塔特萊,在一種缺乏理智的恐懼,沒有理由的驚郎的衝動之下拿起了一把步槍,想從那些窗的一個窗洞裏開槍碰碰運氣!

戈弗雷止住了他。

“不!”他說,“在這樣黑暗之中,十有八九是打不中的。不應該無謂地浪費我們的子彈!我們等白天吧!”

他說得對。那些子彈既能打中那些猛獸,也能打中那些家畜,——甚至可能更大,因為後者的數量更多。救它們出來,現在已不可能。犧牲它們,那些野獸吃飽了,可能會在太陽升起前離開這個圍場。那時就可考慮要抵擋一次新的進犯,怎樣做將更合適。

同樣,在如此漆黑的夜裏,最好而且要盡可能地不讓那些野獸知道有人存在,它們對人的喜愛可能勝過對那些牲口,或許他們因而能躲開一次對威爾樹的直接襲擊。

因為,塔特萊對這類推斷或任何別的推斷都不可能明白,戈弗雷就隻叫他收回武器。教授於是撲到他的鋪位上,一麵咒罵著那些旅行,那些旅行者,那些不能太太平平地呆在家裏的有怪癖的人!

他的兩個夥伴又上窗戶察看了。從那兒,他們目睹了這場他們無法幹預的、發生在陰暗中的駭人的屠殺。閹公羊的叫聲漸漸弱了,這些動物也許被咬斷了喉嚨,也許大部分逃到了外麵,在那兒等待著它們的肯定也是死亡。對這個小小的殖民地來說,這是個無法彌補的損失;但戈弗雷已不再為未來擔憂,令人不安的現在就足以占據他的整個思想了。

他沒有任何事可做,可嚐試,以阻止這一毀滅的實施。

可能在晚上11點,那些怒吼停止了一會兒。

戈弗雷和卡雷菲諾杜一直在注視著:他們看見圍場內似乎又進來了一些巨大的陰影,與此同時一種新的腳步聲傳到了他們身邊。

顯然,某些遲到的猛獸,被布滿在空氣中的血腥氣所吸引,正在嗅威爾樹周圍的一些特別的流出物,它們來回走著,繞著那棵樹打著圈子,一麵發出沉悶的怒吼。這些陰影中,有幾個像碩大的貓一樣在地上跳躍。被咬斷了喉嚨的那群羊還不足以平息它們的狂怒。

戈弗雷和他的夥伴們都不動彈,或許通過保持一種絕對的靜止可以躲過一場直接的襲擊。

一聲不幸的槍聲一下子暴露了他們的存在,並將他們置於極端危險之中。

被一種十足的幻覺折磨著的塔特萊站起了身。他抓起一把左輪手槍,而這一次,戈弗雷和卡雷菲諾杜還沒來得及阻止他,他也不知道他在幹些什麼,或許以為看見一隻老虎矗立在他麵前,他開了槍!……子彈穿過了威爾樹的門。

“倒黴!”戈弗雷叫道,一麵撲向塔特萊,黑人已奪下了他的武器。

為時已晚,由於被暴露,外麵響起了更凶猛的咆哮。他們聽到可怕的爪子正在抓著巨杉的樹皮。那扇根本無法抵禦這種衝擊的門駭人地被搖晃起來。

“抵抗!”戈弗雷叫道。

他手裏抓著他的步槍,皮帶上插著子彈盒,重又回到一扇窗前站崗。

使他大吃一驚的是,卡雷菲諾杜竟然照他一樣做了!是的!那個黑人拿了第二把步槍,——然而他從未操縱過這種武器——在口袋裏裝滿了子彈,並剛剛站到第二個窗口上。

於是,槍聲穿過這些窗口響了起來,借著火藥的光亮,戈弗雷在一邊,卡雷菲諾杜在另一邊,可以看得見他們在和什麼樣的敵人打交道。

在那兒,在圍籬裏麵,一些獅子、老虎、鬣狗、豹在怒吼著,厲聲咆哮著,被子彈擊中的幾隻在打著滾,蹦跳著,——至少有20隻這樣的野獸!這些聲震遠方的咆哮,勢必引得別的猛獸趕來呼應。甚至已經能聽到稍遠處的虎嘯獅吼正在向威爾樹的周圍靠攏。看來島上的整個猛獸動物園突然間傾巢而出了!

與此同時,戈弗雷和卡雷菲諾杜不再去管對他們毫無用處的塔特萊,盡可能地保持著冷靜,盡量在有把握時才開槍。他們不願意浪費一顆子彈,等待著有什麼陰影經過。這時,子彈射出並擊中了,因為立刻傳來一陣痛若的吼叫,表明那隻動物中了子彈。

一刻鍾後,似乎有了些緩解。是這些野獸因此放棄了一次要它們付出幾條生命的進攻,還是它們在等待著白天,在更有利的情況下重新開始它們的襲擊呢?

不管怎樣,戈弗雷和卡雷菲諾杜都不願離開他們的崗位。這個黑人使用他的步槍時並非不如戈弗雷那麼嫻熟。如果說這隻是一種摹仿的本能,必須承認這種本能使人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