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慌,沒事。”黃易長籲了口氣,“隻是老潘和工商局的人?沒別人?”
“是啊!他們一定要讓公司負責人出麵,否則不走。那執法科長語氣特惡劣。”
“行了,先穩住他們。記住,財務室的門千萬別打開,等我回來。”掛斷電話,黃易忍不住罵了句:“操!”他有些忍不住想打人。罵老潘同時,他對吳君也有點不滿:讓你別回公司,非去。去幹嗎呀。工商局怎麼了,執法科又怎麼了!就給他晾那兒,看他們能怎麼著!
待冷靜下來細想想,黃易不禁又想笑:肯定是王曉麗和石磊被執法科的人嚇唬了幾句,然後急了慌了,非催吳君來公司。
車上的人漸漸多起來,又行出三站,人滿為患。老態龍鍾的公交車吭哧吭哧地放著尾屁蹣跚前行,一對母子手拉手艱難地擠到車廂中間位置,恰好停在黃易座位旁。母親年紀不大,三十出頭的樣子,兒子小臉蛋紅撲撲的,戴著歪歪斜斜的紅領巾,拿大眼睛瞪著黃易。
這小家夥長得像張嘎,黃易心想。抗不住“嘎子”那階級敵人般的盯視,黃易乖乖站起來,笑道:“來,給小家夥坐。這眼神可夠‘革命’的。”
那小家夥衝黃易做了個鬼臉:“謝謝叔叔!”拉著母親的手。“媽媽,媽媽,你坐,抱著我坐。”母親不大好意思坐,示意兒子自己坐,小家夥不同意。見狀,黃易幹脆好人做到底:“坐吧,一人倆人都是坐。難得兒子心疼媽媽。這小家夥不錯,又聰明又懂事。”
那母親善意地衝黃易笑笑,不再堅持,抱著兒子坐下,微笑著耐心聽兒子對車窗外飛逝的景物指指點點。
這情形讓黃易有些朦朧,依稀憶起自己的兒時。曾幾何時,那個年弱的小黃易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腦海,笑聲、哭聲、呼喚聲……田野、小人書攤、“生死與共,睚眥必爭”的小兄弟們……晨風暮陽、海灘漁網、煙花爆竹……
叔叔……心裏忽然有一絲失落,望著旁若無人地沐浴在愛與被愛之中的母子倆,黃易心想:轉眼已成叔叔了,不知老家的父母此刻在做些什麼。
時光催人老,不知不覺奔三十,那些曾經純潔無瑕的歲月已如白駒過隙,倏地飛逝。一路行來,驀然回首中,指間的流光悄無聲息。心頭有歎息聲聲,時而重如鐵錘,時而輕若無痕,難免惆悵。
站在大廈入口抬頭仰望,人是那麼的渺小。豎了豎衣領,黃易沒有給吳君電話,徑自入大廳,上電梯,一場交鋒就在不遠處。黃易出電梯剛剛轉過樓道口,便看到張成站在樓道打電話。他沒做聲,張成轉身看到他,衝他笑笑。黃易沒理會,擦過張成身旁時,覺察出張成的尷尬,有怒的成分。
張成實際上是老潘公司的幕後老板,與其哥哥張天擁有一家規模很大的廣告公司。據說,張氏兄弟早年混跡黑道,後改道廣告業,迅速壟斷了武漢多處黃金地段的戶外廣告業務。對老潘公司的背景和張氏兄弟其人,黃易早有耳聞,自與老潘唱“對台戲”成立縱橫科技起,黃易就有了心理準備。雖然忐忑不安,但這一點他並未對吳君、王曉麗和石磊講。他們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黃易並不想讓張氏兄弟的存在影響到他們的情緒。但是黃易隱隱覺出,趙風是知道這一點的。並且他越來越發覺,趙風這個人不簡單,沒有什麼方法比朝夕相處更能看清一個人。
老潘神色凝重地坐在接待室沙發上,看到黃易進來,她的眼神躲躲閃閃。黃易心頭冷笑一聲,也不理會,徑自進入自己的辦公室。走過那個四十多歲的執法科長身旁時,瞥了他一眼。那一刻,執法科長正在義正詞嚴地“訓導”王曉麗。
“是不是!?有人說你們違法經營,你們必須配合執法科調查此事,法律可不是鬧著玩的!推三阻四的,以後還想經營嗎?我告訴你!躲是躲不掉的!你說不是負責人,那就叫負責人來處理!”
王曉麗拿眼光一路隨黃易轉入辦公室,一身工商製服的執法科長看出黃易就是縱橫科技負責人,臉色有些變了。大概沒想到自己會受到冷落,厲聲訓喝王曉麗:“他是你們頭兒?”
“……”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告訴你!再胡攪蠻纏,你就是包庇!”
“誰包庇誰了?”黃易從辦公室出來,笑臉遞上煙,“正好在外辦事,不知道各位光臨。這不,急忙趕回來了。她們是小女孩,不懂規矩,您別跟她一般計較。我叫黃易,您貴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