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黃易?”一字不差,如法炮製。兩名來者身材魁梧,均為男性,皮包夾在腋下,其貌不揚,氣勢卻不小,見有人出麵,兩人的語氣更加跋扈。
“請坐。”吳君見勢不妙,便想先穩住二人,回頭衝王曉麗喊道,“倒茶。”
“不用了。”來者抬手阻止了這一切,目光凶狠,像吃透江湖的老油條,“我們是市公安局的,帶黃易回去調查一起經濟案件。讓他出來!”
這話無異於晴天霹靂,炸在五人心頭。吳君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不安地看著兩名魁梧的公安,辦公室內的石磊和王曉麗麵露慌亂之色,看著黃易的眼神像在看陷入狼爪的小綿羊,隻有趙風目光冷冷地穿過辦公室的青黑色桃木門,盯著兩名公安的方向。
黃易心裏也很忐忑,他沒想到老潘這麼狠——不,不是老潘,一定是張成!竟然動用了公安局的關係,擺明了要整死黃易,整死縱橫科技。站起來時,黃易的腿肚子有點哆嗦,他是怕,但還不至於怕成這樣,他心裏更多的是恨和憤怒。
“我是黃易。”黃易走出辦公室,看著兩名公安,“我跟你們走。”他還不至於昏了頭,既然已知道是張成故意整他,就沒必要向公安索看批捕令。有沒有批捕令都得跟他們走,何必得罪他們?
一輛嶄新的三菱越野吉普車停在樓下,黃易在心裏惡狠狠地罵了罵。
在路人異樣的目光中,警燈像迪廳裏的搖滾射燈,三菱呼嘯而去,圍攏的民眾卻還沒散去。他們一定覺得這場麵特像美國大片,那被帶走的小子肯定不是殺人了就是強奸了。殊不知,蒙昧的人們啊,剛剛被帶走的有誌青年正是你們中善良、勤勞、執著的一員啊。
黃易想起在東北老家的情景:在自己開的酒吧內,眾目睽睽之下被警察帶走的一幕與此刻何其相似。人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可為什麼才過了三年,自己又轉回了當年呢?
幸好沒戴銬子,黃易在警笛聲中撥通了王濤的電話:“喂,我是黃易。局裏來了兩人,開著警車把我從公司帶走了,現在正在路上。說我犯了經濟案,沒這事,有人故意找關係整我。”擔心這倆公安阻止他打電話,黃易不待王濤詢問,一口氣把事情大概說了一通。
“問問他們叫什麼名字?”
黃易將電話從耳朵上挪開,問前座副駕駛位置上正轉頭瞪來的公安:“您貴姓大名?”
“怎麼著,你小子能耐不小,還沒到局子就找到救兵?”公安挺戲謔的語氣,大概對黃易的舉動不屑一顧,“杜奇峰。”
黃易當即掉頭,對電話小聲說:“杜奇峰。”
“知道了,先掛了,沒事。”
黃易還想說點什麼,電話那端已經掛了。電話舉在臉頰旁半天沒放下,黃易的眼神像缺少智商,心裏有個聲音上躥下跳:靠!是沒事。你坐辦公室,我坐警車,當然沒你事。舉棋不定之下,突然想到給王雋去個電話,還沒撥通,副駕駛位置上響起了電話鈴聲。杜警官接通電話,三言兩語就掛了。他轉過頭來笑著看著黃易,把黃易看得心裏直發毛。
“你小子還真有本事啊,上車到現在不過五分鍾,竟然找到了我哥們兒當救兵。”杜警官的笑容此刻看起來,像極了和善的居委會大媽,不,像小時候黃易特別喜歡的那名幼兒園阿姨。“沒事,先帶你回去,傍晚再回來。兩頭都是朋友。”
黃易心裏長籲了一口足足憋了五十年的氣。坐警車逛武漢,舒坦!黃易的心情別提有多好了,連下車走入公安局大樓的步伐都像是在赴情人約會。
唯一不爽的是,地點要不是公安局就好了。
寂寞高手
一個模樣比街上最髒的乞丐還爛的人,躺在兩層樓梯拐角的房子裏,確切地說那不能叫房子,大概有兩居室大。兩居室你知道多大吧。當然,我的意思是指那房子大概有兩居室裏的洗手間那麼大。那人蓬頭垢麵,衣服黑糊糊地像掛滿了黑色的珠寶,鋪墊在身下的褥子——大概是褥子吧,長一米多,寬六十厘米,肯定不是抹布,抹布沒這麼大的,薄薄地緊貼水泥地麵。被亂糟糟的長發蓋著的臉前,放著一個隻有在農村老家才見過的狗食缽子。
一個犯人。
這是進入公安局大門後,黃易心情轉糟的原因,他看到了一個已不能算作人的犯人。
“沒什麼好看的。”杜警官的話將呆住的黃易驚醒,他急忙拐進杜警官的辦公室。不幸的是,辦公室和關押犯人的“廁所”緊挨著,好半天,黃易都不能從那情景中回過神來。正應了一句話:猶自驚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