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黃易感覺不妙,胃裏翻江倒海,喉嚨火燒火燎,心跳得厲害,好似有大錘在裏麵咚咚咚地砸,最令他難忍的是腦袋,眩暈一陣接著一陣,像漲潮,一浪高過一浪。他努力保持鎮定,暗道:這是怎麼了?也沒喝多少呀?你他媽別裝熊樣!今兒這場合你要頂不住,你就不是黃易!心中盤算著,奈何身體的感覺卻不聽使喚,他有飄浮的錯覺,看人都浮現了雙影,更糟糕的是,轉動腦袋時好似腦袋不在自己脖子上了……
卓局長看出黃易的狀態不妙,適時叫停,起身道:“時間差不多了,今天很高興。來,一起喝下杯中酒,今天就到這兒了。”眾人自然不會駁麵,紛紛起身,將杯中酒喝下。
黃易也起身了,杯中酒也喝下了,但隻有他自己知道,那幾乎讓他使出了吃奶的勁才勉強做到。
往外走時,卓局長低聲提醒李總:“黃易是不是喝多了?”李總不以為意,道:“嗨!沒事。這點酒對他來說不算什麼。”擁著卓局長往外走。
在粗茶淡飯門口寒暄,李總邀請卓局長到茶樓坐坐,三環的人竟然沒有走的意思,在李總象征性的邀請下,胡總爽快答應。黃易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去的,他被夢澤兩位副局長明拉暗扶地帶上一輛小車。卓局長、李總、胡總坐另一輛車,餘下的人擠在一輛商務車裏。三輛車呼嘯而去,直奔李總的茶樓。
半路上,黃易越來越焦躁,隨著小車的震蕩,他控製不住地嘀嘀咕咕罵起來,扭動著身軀,嫌車子晃,也嫌左右照顧著他的副局長礙事,他似乎對任何事物都看不順眼起來。一位副局長說:“黃經理喝多了,看住了,別讓他掀開車門。”兩位副局長一左一右把住黃易胳膊,控製著他。黃易更加暴躁,這小子雖然不魁梧,卻一身精肉,力氣不小,罵罵咧咧地掙紮幾下,兩位副局長也感吃力。
小車吱嘎停在茶樓門前的馬路旁,卓局、李總和胡總已經下了車,正抬步往茶樓進,聽到身後有叫罵聲,齊停下腳步,回頭望來。
車門已開,兩位副局被黃易折騰得狼狽不堪,偏不敢撒手,生怕黃易出什麼事,三個人在後座撕扯,看上去像在打架。
李總眉頭一皺,大步趕來,喝道:“黃易!”
黃易已經完全不受控,像條瘋狗,逢人就咬:“叫你媽啊!”
眾人愕然,這還了得!李總一把揪住黃易的脖領子,猛一拉,將黃易拖出車。豈料,黃易像吃了興奮劑,突然煥出神采,雙腳剛一著地,雙手已扣住李總手臂,翻腕將李總掀翻在地。眾人大驚,卓局長急往這邊趕,連喊車內目瞪口呆的副局長:“拉開他們!快拉開他們!”
李總翻身爬起,勃然大怒,衝上去扭住黃易將其摔到。原本控製力極強的黃易,此刻像變了個人,目中閃著妖異的光,與李總廝打在一處。李總高大魁梧,屬於運動型,黃易瘦高精幹,吃虧在酒後乏力。兩人互摔互打,一下子滾在一處,一下子互摔於地,渾身是泥。
人越聚越多,裏三層外三層,卓局長幾人根本拉不開兩頭發怒的猛獸。此時此刻,胡總在人群外高處,靜靜看著,臉上不帶任何表情。她的手下剛下商務車,鄧經理嘴角掛著得意的笑,見胡總沒下指令,他也不動,站在那看戲。
黃易早已神誌不清,終於被李總摔倒在地,無力爬起。李總狠狠朝黃易踹了兩腳,破口大罵:“弄死你!我弄死你!”黃易痛苦地蜷縮著身軀,像一隻蝦子,更像一條狗。
卓局長攔住李總,幾人連拉帶勸將李總帶進茶樓。卓局長吩咐副局長:“快去把黃經理抬進來。”李總怒氣未消:“誰都別去!別管他!最好死那兒!”副局長欲去,被他扯回茶樓。
人群漸漸散去。
胡總揮了揮手,返身進入茶樓。鄧經理等人鑽回商務車,車屁股一溜兒青煙,離去了。
一條野狗,靜靜躺在路邊,渾身軟綿綿的,像條死狗。這一刻,全世界離他而去,散去的人群,轟鳴的車流,還有那些稱兄道弟的人們……他什麼都不知道了。
茶樓夥計悄悄將李總從包間叫出來,惶惶道:“李總,別出什麼事,他好像……死了。”
李總一驚,撥通陳飛電話:“你把柳嵩叫上,馬上到茶樓。黃易躺在路邊,你們把他送醫院。”
大約半小時後,黃易被送進醫院。
醫生訓斥:“怎麼才送來?休克半天了!”
陳飛大吼:“快他媽救人!”
柳嵩目色慌亂:“還有救嗎?”
潔白的床單上躺著不知是死是活的黃易,他被送進急救室。隱隱約約,殘餘的意識告訴他:世界是白色的,你的靈魂在蠢蠢欲動,隻須掙脫脆弱的軀殼,你就可以飛了。他聽到心底的聲音在拚命叫:滾你媽的!想讓老子死,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