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方知道子夜已過，因為他完全清醒過來，帶著深深的懷念。
恐懼與留戀，這是你前兩天暴露出來的欲望，這一次又是什麼呢？你看到了從未想像過的世界，擁有用之不竭的力量。
雖然夜色深沉，他還是能看到一地狼籍，空氣中還留著一股淡淡的幽香，此前，他從未注意到。
五峰仙子向永卿，她存在。
他努力回憶，有些事情還能記得，她擁有完美的力量，有個叫玉晴的丫環，可是她們的麵容自己一直沒有看到。
有個紅衣女子，她闖進來的那一刻，你看到了，還有從未露出真容的陰影。
一切是如何結束的？
他苦苦思索，卻沒有結果。
哪一個才是真實的我？他想，你當然記得二十四年來的書生，可是這幾個時辰的幻想世界卻好像更加真實，他自言自語道：
“你曾經擁有的力量，如同一場盛筵，你拚命滿足口腹之欲，知道終將散席，現在人去席空，你隻能白白回憶美味佳肴。”
他一直沉思，直到晨曦微露。
在黑夜中，真實顯得虛幻，虛幻反而顯得真實，第一縷陽光結束了陸方的惶惑：莫要執著，修行才剛剛開始。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他整個身心一下子輕鬆下來，接著混身上下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酸痛，肚子也在咕咕叫。
師父留在體內的仙氣沒有變化，可大可小，控製起來更加自如，自己的內丹還是很弱小，雖然知道結果，陸方仍然淩空刺了一劍，速度與力量，是上山前的秀才無論如何做不到的，也是無論如何與幻覺中的自己不能相比。
終究還是要從頭修行。
陸方在地上找到劍鞘，走出已經不存在的院牆，回頭看看仍然變成一堆瓦礫的山神廟，又看看馬如嘯的墳墓，被一層樹枝覆蓋著。
太陽已在身後升起，天空卻有些陰霾，他向山下望去，一條時隱時現的小徑蜿蜒而下。
陸方帶著劍一路下山，大步向南，沒多久就來到李老漢的茶室。
***
李老漢驚訝地看著三天前從這裏經過的年輕人，帶著全然不同的麵貌走向自己：一身塵土，衣服也破了許多，臉上卻洋溢著微笑，堅定的步伐，走在鄉間小路就像走在自家的庭院，手裏還多了一柄劍。
“陸公子一直在山上麼？”
陸方點點頭，說道：“老丈，能舍一杯茶一碗飯麼？我很餓了。”
李老漢道：“能，能，當然能。”他還記得那一串錢，於是沏了一壺早晨剛剛燒開的熱茶，盛了一碗隔夜的米飯，又端出一碟鹹菜。
陸方以茶水泡飯，就著鹹菜大口下咽，覺得這是平生吃過最好的佳肴。
偶一抬頭，看見李老漢以驚訝的神情盯著自己，似有話說，於是笑道：“我嚇到你了？”
李老漢搖搖頭，就勢坐在對首，道：
“昨晚山上地動山搖，公子知道麼？”
陸方道：“嗯，我感覺到了。”
“你不知道麼？來了兩位仙姑，把虎頭莊的妖怪給除了。”
“什麼？仙姑？”
李老漢興奮道：“是啊是啊，這事也夠邪的。虎頭莊幾十口人被折騰了這久，請了多少法師都沒用，前天聽人說從南方來了一位仙姑，本領高強，青陽宮又一直沒準信，二管家當天就去請仙姑去了，昨天傍晚請到人，從我這裏經過，排場真是大，好幾十人跟著，老遠我就看到兩頂轎子裏光燦燦的，心裏就知道真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