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故事的關鍵,才是他們最關心的問題。
他們猜測說我的殉情是因為文。
這種猜測不是沒有道理,因為他們都知道我正在追求文,而且好像快要到手了。是不是這個骨節眼上我和文的感情出現了什麼問題?
但無論如何,能為情從五樓往下跳,這種行為本身是一種壯舉,在他們心中,能夠完成這種壯舉的人,無疑是英雄。
在英雄被太平盛世淹沒的年代,成為英雄比亂世還要來得簡單和容易,而在亂世,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成功了才算英雄。
為了愛情,無視生死,這是隻有英雄才具備的膽略。我具備了,理所當然,我成了學子們,特別是女生心目中的英雄人物,這真是我跳樓時始料未及的收獲,醫院的專家們沒有名利雙收,我反倒名利雙收了。
付出就有回報,我付出了骨折和受驚嚇的代價;我得到了無數女孩的青睞和讚賞的回報。
他們說,弄得我跳樓的那個女孩是幸福的。我能為她跳樓,說明我對她是真心實意的,動了真感情。這種感情的熱烈,在我們這個感情就像二手市場的商品,轉手比眨眼還來得快去得快的時代,已經成了“珍稀動物”,難得一見了。
大多數女生認為文是幸福的,如果文不能善待我,就是文的不對,她們不能原諒文的負心,不能原諒文的始亂終棄,她們就要孤立文,對她進行口誅筆伐。因為像我對文的這份感情足以感動得她們痛哭流涕,蕩氣回腸,一輩子都羨慕不已。
第二天,全校有三分之一的女生跑到醫院來,瞻仰她們心目中的英雄。後來其他高校的女生聽說了,也有不少跑到醫院來看我。
那幾天,看我的女生絡繹不絕,排滿了醫院病房前的走廊。
女生們給我送的鮮花和水果堆滿了整個病房,桌上,床下,角落裏,弄得小小的病房全被塞滿了,幾乎沒有立錐插足的地方。
隔壁的病友或者醫生還以為我是省長或者市長的公子呢。要不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號召力,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吸引力?
從入院到出院,一直有認識不認識的如花似玉的姑娘們晝夜不停地過來探望我,要求留下來陪伴我,無微不至地關心我,體貼入微地照顧我。如果被我拒絕,她們的臉上是一臉的不情願;如果被我默許,她們馬上笑靨如花,手腳勤快地奔前跑後,服務周到。
被我拒絕的是那些長得不美的,被我默認的,是那些長得美麗可愛的。
享受這樣的禮遇讓我開心和滿足極了。
人是需要偶像的,尤其是少女,特別是處於心理叛逆期的少女。
做小女兒的時候,父親是她們的偶像。她們把父親奉為神明,言聽計從。
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曆的漸寬,父親的漸老,籠罩在父親頭上的那層神秘的光圈在漸漸淡化,最後消失。父親在她們心目中成了一個平凡的人,一個沒有神秘感的親人,她們不再對平淡的父親感興趣,她們迫切需要樹立一個新的強有力的能給她們安全感的偶像來取代父親的偶像地位。
這個偶像是新生力量的代表,占據和填滿女孩的整個心房,能夠幫她成為周圍的目光聚焦的中心,聚焦的目光越多,越能證明她的出類拔萃,使她成為同類中的佼佼者。
這種偶像,她們往往喜歡從年紀相當的異性中去尋找,她們尋找的結果往往落在與眾不同的異性身上,要麼才華橫溢,要麼英武神明,要麼敢作敢為,要麼言行異類。
在英雄稀少到成為國家保護動物的年代,做了一件披著英雄外衣的不義之舉的我卻受到了英雄的禮遇,成為女生們心目中不折不扣的英雄,這是在我意料之外的。
躺在病床上,看著為我忙前忙後的女生們的背影,我突然想,如果有朝一日年老色衰,平淡無奇,被女孩冷落了,再依葫蘆畫瓢,再做一回自由落體運動,是否還能引起如此轟動的效應,是否還能一親眾芳澤,是否還能讓她們圍著我團團轉,讓我幸福得像整個人兒泡在蜂蜜裏,讓我幸福得閉上眼睛?
我閉上眼,是因為我看花了眼。
我閉上眼,是因為我在頭腦裏回想來探望我的女孩們的容貌,我在回味,我在認真甄選比較,希望找出讓自己最滿意的幾個,出院後開始在她們之間辛勤奔跑,聯絡和加深感情,開始辛勤勞動,精耕細作。
水綠了,草青了,花開了,樹葉發芽了,蜜蜂蝴蝶開始忙碌了,我感情的春天來了。
蓉是半夜時分進來查房的。
蓉輕輕地拉開門,輕手輕腳地走到我床邊,彎下腰去,撿起掉落在地麵上的小半被角,小心翼翼地給我掖好。
蓉的動作很輕柔,她生怕驚醒了我。
其實,我早就醒來了,我沒有睡意,一直在等她過來。沒想到我蓉真的會過來,還以為在做夢。
蓉的動作溫馨而熟悉,蓄滿一種特別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