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充滿這種情意的人,身份隻有兩個可能:要麼是我的母親,要麼是我的女朋友。
蓉不是我的母親,蓉是我的女朋友嗎?我想應該是,雖然蓉現在還不是,但不久以後,我會把她發展成我的女朋友的。
蓉成為我的女朋友隻是時間問題。
時間可以摧枯拉朽,時間可以破譯萬象。無論什麼問題都可以隨著時間的移動得到解決,即使是生和死這樣的大問題,愛情問題當然容易被時間消解。
在我的一生中,隻有兩個女人做過類似的動作。一個是我的母親,一個是我的初戀情人梅。
現在蓉是第三個。
蓉的這個動作似乎暗示我和蓉之間一定有故事發生。
蓉的動作太讓我覺得溫馨,太讓我感動潮湧了。這個動作已經幫助她超越了其他女孩在我心中的份量(當然文除外),而突然顯得對我十分重要,當然因為驚嚇和受傷變得脆弱的我更需要這種關愛。
在我十六歲之前的每個夜晚,隻要我在家裏過夜,母親都會在半夜時分,輕輕地拉開我的房門,輕手輕腳地來到我的床邊,給我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被子,輕輕地幫我掖好,然後,站在床前,用盛滿母愛的眼睛撫摸我的睡姿,幾分鍾後,再輕輕地離開我的床邊,離開我的房間,輕輕地拉上門。
母親的那種生怕驚擾我夢境的輕柔,成為今天我敬愛她和無怨無悔地孝敬她的最有力量的理由。每當想起她曾經為我的成長付出的關愛,我就心裏充滿感激,眼裏湧滿淚水。更多的時候,對待感情我就像在演戲,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假難辨,但在對待母親的感情上,我是真心實意的,沒有一點做作和虛假,沒有參雜一點水分。
我和父親的關係一度很僵,隻要我出現在母親的麵前,父親就會緊張起來,他就會想著法子把我從母親身邊趕走,甚至不惜平白無故地揚起那雙長滿厚繭的大手,狠狠地落在我的屁股上,讓我痛得幾乎跳起來,與他怒目以對,雙方劍拔弩張。
我起初不甚明白父親為什麼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在我開始需要異性關愛的時候,我突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原來隻要我在母親麵前出現,母親的整個心就會撲在我身上,父親就被晾在了一邊,原來是父親在吃我的醋。
明白這個道理之後,我開始刻意疏遠母親,開始在外學校住讀,盡量給父親多一點親近母親的機會。我和父樣的關係,終於有了轉機。現在三人的關係,還算過得去,做得到彼此牽掛和思念,稍微在外久了一點,我都會抽空回去看一看他們,但每次我在家呆的時間不會太久,久了父子之間容易生出矛盾來。
現在的母親老了,牙齒已經全部脫落,戴上假牙的時候,還與她年齡相稱,像個才滿六十歲的小老太婆。但一旦到了晚上,準備上床睡覺之前,取下假牙,就顯得比她的實際年齡大多了,像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看看她過分衰老的樣子,想想她的實際年齡,就感到心在疼痛:為了我,母親付出的太多了,母親用加速的衰老來促進我的成長。
現在的母親愛絮絮叨叨,沒有人理解她,沒有人願意聽她傾訴,當然除了我。每次給母親打電話,我就被湧起的無限柔情籠罩,我就滿臉微笑,心境平和,極具耐心地聽母親絮絮叨叨,多長時間都不在乎。每次通話完畢,一張漂亮的百元大鈔已經所剩無幾,這可是我半個月的生活費。所幸我給家裏打電話還是有所節製,半個月一次,再稍微頻繁一點,我就得賣血了。
我相信母子之間是心心相通的,電話線那頭,她一定看到了我專門為她展現的滿臉的微笑。
其實,母親給我掖被子時,我每次都被驚醒。我的驚醒是因為她的輕柔和愛意。每次母親走到我身邊,母親渾身洋溢的輕柔和愛意撲麵湧來,把我從睡夢中喚醒,無論我在多沉多深的睡夢中。
但我每次醒來,母親都不知情。因為每次醒來後,我都在裝睡。在母親為我掖被子的時候,我從來不曾睜開過眼睛,我從來不曾輕輕地叫喚過母親,雖然那時候,我心裏不可遏製地湧起看她一眼,或者輕輕地喚她一聲的衝動。讓她明白她的關愛我正在享受。但我沒有這樣做,我隻是在母親離開我身邊的時候,才睜開眼睛,望著母親離去的背影,眼裏一片潮濕,心裏一片潮濕,情不自禁地在心裏輕輕地呼喚:媽媽。
我不忍心打擾母親,就像母親不忍心驚醒我一樣。我生怕一叫母親,她會內疚自己驚醒了我;我喜歡被這種崇高無私的母愛浸泡,在這種愛的浸泡裏,我的骨頭在慢慢變軟,慢慢地融化。
我的初戀情人梅也喜歡為我掖被子。
在鄉下生活的那段日子,從與梅開始了第一次的那個晚上起,我臥室的窗戶在晚上從來都是半開半閉的。虛掩的窗戶和躺在床上的我,都在想著一個人,都在等著一個人,都在等著那個激情時刻如期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