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蓉沒來上班,我整整為她擔心了一個晚上。我既擔心蓉想不開,會出什麼亂子,又擔心蓉告我強奸。那天晚上,蓉沒來,我是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深夜從大街上呼嘯著由遠及近的警車都會讓我驚出一身的冷汗,生怕是來抓我的,直到警車呼嘯而過,漸行漸遠,心中的石塊才墜落下來。
自梅從我的生活中消失後,我發現自己還沒有為一個女孩子這樣牽腸掛肚過。難道蓉能偉大到讓我本性回歸?讓我重新充滿“性本善”,讓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立馬否定了自己的提問。
我已經徹底墮落了。我已經習慣於這種墮落帶來的漫無邊際的快樂,我已經習慣於這種墮落帶來的一種本能的**的滿足,沒有什麼東西能夠讓我回頭,沒有什麼人能夠讓我回頭。
墮落和死亡一樣,是一條不歸路,隻要走出了第一步,就注定沒有回頭的可能了,不如幹脆痛痛快快地墮落一回,就像吸毒一樣,吸幾口就粘上了,一生都恐怕再無法擺脫毒品的糾纏和陰影。
男人不去追逐女人,男人不去滿足自己的**,那男人和行屍走肉又有什麼兩樣?還不如死了來得痛快。當然,太監除外,性功能障礙者除外,同性戀者除外,他們對女人不像我對女人一樣充滿濃烈如酒的“性”趣。
第三天晚上,看見蓉來上班,我心裏的那塊石頭終於落了下來,我頓時如釋重負。
但蓉沒有立即到我的病房來報到,可能在喧鬧的時候與我在一起蓉會感到別扭和陌生,感到渾身不自在,因為愛情的最好生存狀態和進行狀態是在晚上,是在沒有第三者在場的晚上。隻有在一切靜寂下來,隻有在不用擔心有第三者出現和打擾的深夜,蓉才覺得自然,蓉才會大著膽子,向我開放她的肉體和靈魂,開放她的一切。
那天蓉在走廊上穿梭,路過我的病房時,甚至連看都不往我的房間裏看一眼,好像我這個人從來就不曾存在過,好像我和她之間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曾發生過。我曾按過那個叫喚的紅鈴,她急急匆匆,板著麵孔進來,例行檢查一樣查看了一下我的腿,發現我什麼事都沒有後,就一臉冰霜地走了。她檢查的時候,什麼話都沒有說。
難道因為我侵犯了她,她就不理我了?
但我確實想她,確實想看見她。
透過明亮的玻璃窗,望著蓉穿著潔白的大褂在走廊上走來走去,望著蓉身上那件肥大的白大褂把她瘦小的身子滑稽地裹住,我心裏升起一種幸福溫馨的感覺,我情不自禁地對自己說,噢,你看看,我的那個幸福的小女人,你看你看月亮的臉,正隱藏在雲的深處望著滿眼春色的人間偷偷地窺視著,偷偷地笑著呢,凡心動蕩,隻羨鴛鴦不羨仙呢。
我盼望著深夜快點降臨,盼望著害怕寂寞,害怕在醫院裏一個人呆著,渴望被我擁抱,被我寵愛的蓉早點來到我的房間,矜持地站在門口,但被我連哄帶拖,碎步蓮蓮地移向我的床邊,半推半就地鑽進我的被窩。
我理解蓉忙碌的心境:她想借忙碌掩飾自己的慌亂。其實,我相信她也在盼望可以掩蓋一切的暮色早點降臨,病人早點得到安撫,安靜下來,給我和她一個獨得其樂的空間,一夜可以隨心所欲,縱情享受的時間。
盡管這時的蓉對我一幅不理不采的樣子,但我相信她一定會準時出現在我的房間,向我敞開她的胸懷,接納我對她從每一根頭發開始到每一個腳趾結束的全部愛撫。如果她不想出現在我麵前的話,從第二天開始,蓉就不會來這醫院上班了;如果她不想出現在我麵前的話,我現在躺在的可不是醫院的床上,而是看守所的板凳上了。
我覺得自己就像中國古代寓言裏的那棵樹樁,埋伏在時空裏的某一點,靜靜地等待著那隻美麗而慌亂的兔子撞上來,等美麗溫柔的兔子撞得頭昏眼花,渾身無力,任我輕薄。
深夜十二點鍾的時候,我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在走廊上由遠及近,停在我病房的門口邊,接著我聽到幾聲輕輕的敲門聲,我正準備起床開門,蓉就推開虛掩的門,靈活乖巧的兔子一樣閃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