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世紀過去了,世界平靜地度過了一個沒有全局性戰爭的和平時期。但是,人的本性決定了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地方總是處在激烈的爭鬥中。自人們可以使用筆記、相機、攝影機以來,幾乎每件重大事件都被詳盡地記錄下來,但人們遺憾地發現關於中國高考這場特殊的“大戰”,卻沒有人將現場所目擊到的一幕幕戰火紛飛、硝煙彌漫的戰況入木三分地記錄下來,於是我一直在尋找這種機會。
中國是個考試大國,每年參加高考的大軍在千萬人左右。這樣的“戰事”,時間之長、規模之大,為世界所絕無僅有。新世紀來臨,中國高考的這種空前的“戰事”,或許會發生很大變化。因此在20世紀末的最後兩個“高考大戰之年”裏,我著意做了精心準備,直接和間接地進行了“戰地采訪”,並動員了一些不同戰場上直接參戰的考生們,一起與我用近景記錄了下麵這些並不被載入中國教育史的另一類史詩性的戰況--
目擊之一:全城戒嚴
北京。中國首都。
這座皇家古城現今是全世界注目的地方。每一次動用特別的“戰事”手段--戒嚴,都會引起國外關注。北京的戒嚴是全國最多的城市。一次重大的國事,一次重大的節日,一次重大的騷亂,都伴隨著一次又一次的戒嚴。
戒嚴,在北京習以為常,然而戒嚴對北京人來說又很反感--那是一種心理和行動上受壓抑的管製。但唯獨每年一度的那三天,人們對“戒嚴”特別歡迎,這就是7月的7、8、9日三天的高考日子。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高考需要全城的警察出動。我問西城公安分局的警察同誌,他們笑笑也一時答不上來。“總之有好些年了,慢慢就成了習慣。”一位老幹警說,這事現在好像每年都有上麵的布置,開始上麵並沒有作為一項任務來布置,是我們下麵執勤的同誌自己聯合起來做的。他說最早我們分局處理過一件因為參加高考中途堵車造成了孩子沒能按時進入考場,結果孩子的父母大鬧分局的事件。那考生的父母在長安街的一個路口車被堵住了,他非要穿越長安街,他哪裏知道,此時正有一隊中央領導陪同的國賓車隊經過,那時交通和通訊條件差些,有時一次國賓車隊從開始警戒到通過,前後需要近二十分鍾到半個小時,這個考生就是在這時被耽誤了。
高考年年進行,我們的國賓車隊說不準什麼時間又上長安街,誰能保證每年沒有三五個考生耽誤了考試?我對這“不可抗拒的因素”頗為考生們擔憂。
老民警笑了:也不知是不是真有人向上麵反映,反正我們交警中有傳言:大考開始,國家主席也讓路。信不信由你,總之這幾年我們在路麵上執勤有體會,現今哪一年高考都沒有因為中央領導的車隊或國賓車隊把路給堵死的!
正是絕對好新聞:大考來了,全國上下都讓路!
從民警的口中我還知道了許多有意思的“戰事趣聞”:
有一個民警十幾年來每到7月7、8、9三日,無論是不是他的班,都要堅持上崗,不管天有多熱,還是下多大的雨。這位民警從來不說為什麼。大夥開始以為是他家孩子也在參加高考,可三四年後為什麼他還認認真真地參加“高考戒嚴”行動呀?後來有人經過苦心“偵察”,方知這後麵還有一段動人的故事:該民警同誌是老知青,十幾年前他和女朋友一起回城後,便各自找工作。他的女朋友比他小幾歲,回城那年還有最後一年的高考機會,但是就在這一年她參加高考途中由於心急人慌,加上車多人擠,在一個路口被一輛小車撞倒,後來送醫院搶救無效身亡,臨咽氣時她緊握著男朋友的手說:希望他以後當個民警,好好在高考那幾天執勤,不要讓自己的悲劇再發生在別人身上。後來她的男朋友真的當上了民警,並且十幾年來始終如一地參加高考3天的執勤任務。
“能找到這位同誌嗎?”我向西城分局的民警打聽。
人家笑著對我說:“這樣的人物恐怕每個城市都能找到吧!”於是他們就給我講起他們自己的經曆:早些年,有個派出所突然擁進了五六個男男女女把一位司機押到了派出所所長辦公室。所長見群情激憤的人們押的司機是他的老熟人,那司機哭喪著臉叫屈:你評評理:我好好的在馬路上正常行駛,可他們一大群人堵在馬路中央就是不走,我按喇叭他們也無動於衷,後來我連按了幾下,他們就把我從車門裏拖下來,這一吵起來,他們就把我押到你這兒來了。派出所所長還是第一次見這等糾紛,轉頭問那些群情激憤的人是幹什麼的?大家沒好氣地回答:都是考生家長。派出所所長一聽就暗暗一樂,轉身對開車的司機說:今天算你倒黴,人家是贏家,你輸了。那司機滿臉狐疑:你老兄今天怎麼手臂也朝外拐了?所長狠狠地用手掌在桌上一拍:你知道我兒子今天在幹什麼?他也在考試!懂嗎?他也在參加高考!你小子知趣點,這幾天開車最好繞遠一點,否則要碰上我,說不定連你的車也給砸了!司機還在那兒愣著,眾人哄堂大笑起來,他們歡欣鼓舞地簇擁在所長身邊,三呼“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