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寫孩子們高考的事實在太好了。我可以說,沒有哪個階層比得了我們軍人家庭在子女高考問題上所遇到的困難再大再難的了。先說我們當兵的家庭在子女教育問題上的先天不足。像我們這些在一線當兵的,大部分是農村出來的。提了幹後,就想改變一下祖宗的生辰八字,弄個城市戶口的對象,為的是從我這一輩人開始也‘吃商品糧’--現在聽起來很好笑,其實我們那會兒太在乎吃不吃‘商品糧’了。但是在城市找對象,真的想找個願意跟你一輩子並且甘願長期獨自孤守在家的女人可是不容易呀!能找到,但大多數不會是很有知識層次或者有家庭背景和條件的。我家的趙梅一直說我是把她騙到手的。你想假如我們不是當年借著威風凜凜的軍裝和軍功章,外加保證盡快轉業的許諾,人家堂堂大學生願意嫁給我們這些傻大兵?她們哪裏知道,一旦嫁後就由不得她們了。再苦再累你也得受著,再寂寞再孤獨你也得忍著。就是到了真想離婚也不是那麼容易,咱是軍婚。一年一次的牛郎織女探親假,什麼事都幹不成,但生兒育女的事倒是不耽誤。可孩子出來後事就多了,女人的心思差不多全花在孩子身上。入托、上學接送,從小學到中學,當母親的確實太不容易。可我們在部隊裏也沒閑著呀。我們是在海上緝私,越是岸上的人逢年過節萬家團圓時,他狗日的就從浪底裏鑽出來瘋狂地走一把私貨。
十幾年來,我有大半的探親假被走私分子的猖狂活動攪掉了。難得回家一次,拚命似的跟老婆粘乎在一起,想補回‘幹旱’的日子。所以孩子的事有意無意地被晾在了一邊,等到想起這事時,假期又到了。老婆拿出女兒一疊疊打著‘×’的作業,無可奈何地朝你搖搖頭,隻好說一聲:得了,再說吧,不要耽誤了你回部隊。就這樣,我一次又一次地感謝妻子的理解,也一次又一次地在歉意中吩咐女兒要好好學習、聽媽媽的話。回部隊後,成天忙得時間不夠用,甚至連想老婆想孩子的時間都沒有。有一次我確實還真想起了她們娘兒倆,可我隻能深深地埋在心底,因為我正躺在醫院--一次出海行動中我被走私者用槍擊傷了胳膊。在流血和麵臨死亡時我想起了她們,但我隻能默默地呼喚她們的名字,連一個電話一個電報都不敢打,怕她們知道後嚇出病來……
這就是軍人的苦楚,常人沒法感覺和體會。但我們軍人的家庭卻也有子女要上大學呀。我們的孩子往往由於身邊缺乏大人的照顧和幫助,成績總不理想。怎麼辦?我不是不想,可我遠水救不了近火。再說現在高中生考大學也太玄了,孩子們的學習比我在前線打仗還緊張。打仗嘛,拚點勇氣拚點機智還能奪個全勝,孩子們考試咋比打仗還費勁?你弟妹趙梅告訴我,說女兒自上高中特別是進入高二後,每天都要學習和自修十七八個小時以上,說就是這樣作業還常常做不完!我感到不可思議。老婆對我說,你在部隊幫不了女兒多少忙,但兩件事你必須做,一是每月保證寄回800元錢供孩子學習用,300元是孩子的生活費,還有300元是孩子周六周日補課費,還有200元是買學習資料用的。你是知道的,我一個月連海上補助也就是1000多塊出點頭。每月家裏抽走800塊,我的日子怎麼過?老婆對此毫不留情,說你一個人在外麵衝啊殺啊完了就沒事了,我們娘倆可不行!孩子要跟上人家的學習水平,起碼的投入一個子也不能少。無奈,我隻好自己斷煙斷酒,連上街都不敢輕易去一趟。你知道我老婆孩子在西北的小縣城,要啥沒啥,特別是孩子學習用的複習資料,很難買到,不像我們南方大城市方便。
老婆來信說我女兒上一屆的幾個高考考得好的孩子就是通過親戚朋友到北京和廣州等地弄到了幾套好的“名師指導”複習資料。去年9月份,女兒上高二麵臨分班時,老婆把給女兒買學習資料的任務交給了我。這個任務我是可以完成的,誰知那天我正準備上街,上級突然下達命令,說據情報獲悉,近日有個特大走私團夥將出現在海上,命令我部全線伏擊,爭取一網打盡。接到命令後我立即投入了戰前的部署,當晚率領4條快艇出海。走私者非常狡猾,在我們靜候伏擊的兩天兩夜中根本就沒露麵。第三天傍晚8時許,海麵突然刮起大風,呼嘯的海浪把我們的戰艇時而掀至海底,時而抬到浪尖。根據慣例,這種時候走私者往往會真正出現。果然,大約在夜間10點左右,兩艘走私船乘著海浪的呼嘯,由南向北快速行駛在我們的視線之中。他們忽兒加足馬力忽兒關掉馬達,意在不讓我們發現,可這一切都沒有逃過我們的目光。當他們進入我們事先伏擊的包圍圈時,我一聲出擊的命令,我方四艘戰艇像箭似的撲向走私船。走私船一看有伏擊,立即加足馬力,企圖逃跑,但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然而我們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我們接近他們時,突然從走私船的背部竄出三條小快艇,直奔公海,走私分子顯然妄圖逃脫法律製裁。於是我命令兩條戰艇看住兩條大的走私船,另一條戰艇和我所在的指揮艇追擊企圖逃亡的三條小快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