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念秋心裏早就亂成了一鍋粥,再見到蕭征敦實的背影,心頭一點激蕩更讓念秋覺得悲傷不已,自憐還是其次,鬱悶更甚。
大理寺在城中,馬車停下,念秋下車就看見大理寺天牢的石碑,碑上刻了一隻大嘴怪獸,念秋不認得,隻覺得可怖。門口站了兩個兵士,二人早就看見了南靜王府的紋飾,跪在地上恭迎念秋。阿袖上前給二人一人一錠銀子,二人喜不自勝爭相帶路引念秋進去。
牢房裏相比念秋待過的地窖更加恐怖,一進去便是濃重的腐臭氣息,熏得念秋幾乎嘔吐出來。昏暗的牢房裏隱隱可見犯人萎靡的樣子,時不時有幾聲呻吟,地上泥濘,下腳時令人感覺頗為惡心,好像踩了雨天的爛泥。主仆幾人掙紮著走到了一個牢房門口,兵士打開牢門讓念秋和阿袖進去,蕭征守在門口,兵士給念秋搬了凳子便離開了。
牢房裏待著已經看不出往日模樣的仙姬,念秋上前搖晃她,她卻睜開眼睛半天都看不清眼前人是誰。念秋看到心酸,哽咽著叫了句:“仙姬,仙姬。”仙姬終於認出了念秋,哭了出來,伸手抱住念秋叫道:“什麼時候,什麼時候讓我死!”仙姬消瘦的雙頰都已經塌陷,兩眼凸出,渾身滿是髒汙,雙手也全都是黑色的泥土痕跡,不知這短時間到底是怎麼度過的。
念秋摟著仙姬,也哭了出來:“仙姬,快,快別哭了,吃點東西,好好吃點東西。”
仙姬滿身滿臉全是汙穢,等仙姬哭夠了鬆開念秋,念秋的衣衫都已經變成了黑色。阿袖打開食盒擺在仙姬麵前,仙姬搖搖頭說:“吃什麼,有什麼可吃的,我就要死了,我不吃。”說著向後靠在牆壁。
念秋連忙勸說,卻聽見隔壁牢房傳來笑聲:“她不吃,她不吃給我,給我,我死了也要吃。”聲音滑稽,聽來卻令人毛骨悚然。
一雙帶著血跡的手從隔壁伸過來,明顯可看見十指都受了傷,十指關節處血跡斑斑,有一根手指傷口潰爛已可以見骨,念秋看過去,嚇了一跳,那人竟是陳吟雪。
“給我!”陳吟雪顫抖著一雙血跡斑斑的手,讓念秋倍感恐怖,連忙吩咐阿袖給陳吟雪吃的。阿袖遞給她一塊糕點,陳吟雪拿到嘴邊,咬一口細細咀嚼了笑說:“好吃,好吃,還是蘇妃娘娘有福氣。”
“姐姐,你,你怎麼,我去跟王爺說,讓他們不要動刑。”念秋不忍心,也不知該怎麼說。
“不用,不用他來可憐我,我在這裏,好過在他身邊一百倍。”陳吟雪扭了頭,半天,吃完了糕點背靠著柵欄說:“她還好麼?”
“王爺恢複了。”念秋不明就裏。
“她,我說的是她。”陳吟雪的聲音飄忽的好像不是在跟別人聊天,而是在自言自語。
“周妃,很好,現在雖然還在地牢,但是王爺下令,讓她以後受戒去供奉祖宗牌位。”念秋有些尷尬,自己竟忘了她們這對假鴛鴦的事情。
“那就好,我死也瞑目了。”陳吟雪不再說話。
“飛煙呢,飛煙來了麼?”仙姬突然想起來,連忙拉了念秋的手,掙紮著要四處看。念秋看看仙姬,抿緊了嘴,半天才說:“飛煙去了,王爺說,準你二人,骨骸還鄉。”說完,忍不住眼淚,扭了頭。
聽了這個消息,仙姬安靜下來,鬆了手,靜靜的靠在石壁上,半天才嘿嘿的傻笑起來:“還鄉,回家了,回家了,飛煙,我終於跟你回家了。”一邊笑,一邊流淚,喉嚨裏全是掙紮的聲音,念秋聽著幾乎心痛昏死,想要安慰她,卻明白什麼都安慰不了,隻能伸手摟著仙姬讓她在自己懷裏發瘋。
陳吟雪聽了這邊的聲音,淡淡的說:“蘇念秋,你是傻子,呆子,笨蛋。”
“姐姐,我愚蠢,我明白,可是什麼才是對的?”念秋看著陳吟雪肮髒的背影,哽咽的問。陳吟雪顫抖一下,狂笑著說:“你就應該什麼都不管,自己活著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