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輝抬頭,“我隻想知道,你們是怎樣懷疑我的身份的?”
“可以說,最早發現你不是老張的人並非警察,而是她。”董鵬轉向吳寧,微微一笑,“你既然想問,就讓她給你講解好了。”
原本坐在椅子上,雙腿交疊正聽著董鵬和郭輝的對話,又像是在出神的吳寧,見董鵬點到了自己,才想拒絕,接收到董鵬鼓勵的目光,也點了點頭,站起身走到桌邊。
吳寧在郭輝麵前坐下來,平靜地注視著郭輝,“郭輝,你要知道,人就算隱匿了一切,不能徹底摒除的,就是感情。首先讓我感到奇怪的是你的態度,在我們初來那天,你一心想要把我們趕走,怕被我們發現你的秘密,但這正使得我思索。後來在提到三年前發生的事情時,你並不回避,態度很是自然,從感情上說,任何人在麵對噩夢時,都會產生情感的波瀾,除非死人、著火、毀容這一係列的事對你並沒造成太大的影響。”
“沒想到,我的小心謹慎反倒惹來了麻煩。”郭輝自嘲一笑。
“你是心裏有鬼,所以凡事都太過謹慎了。”吳寧依舊看著郭輝,“你沒有心思經營,旅店不過是個身份的掩護,所以你自然希望客人越少越好。至於村子裏的人說你在火災後就變得孤僻,很少和人來往,是因為那毀容後的樣子會嚇壞小孩子,事實上,你是為了盡量避免多接觸被看出端倪來。”
“就憑這一點,你就認為我是郭輝?”
“不,就算我的猜測正確,也隻能證明你不是老張,而沒有想到你就是三年前本該死了的郭輝。真正使我確定你身份的,還是發現於芳之後發生的一連串事情。”
“我知道,是我放了芳芳太多次,是不是?”郭輝的神色中流露出一絲苦澀,“我早就猜到這樣做會引人懷疑,但我還是做不到看著你們去抓芳芳,自己卻視而不見。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抓住芳芳,即使是犧牲我自己。”
“你確實幫了於芳很多次,顯然她不相信三年前你的死是意外,也許她當年就察覺出劉慧慧、鄧峰和孫剛的表情有異。你設計劉慧慧他們為你的掉落山崖起了推動作用,他們不知情,驚慌下會露出些破綻也不足為奇。或者,於芳和我一樣,觀察出了山崖上的地形,會失足墜落的概率微乎其微。但你千算萬算,卻忽略了最根本的人心,有誰會心甘情願去接受自己所愛的人一轉眼之間就這樣消失在了麵前,天人永隔?”
吳寧說這話時聲音很低,仿佛有種莫名的心緒深深淺淺地在空氣中浮動。了解她經曆的程徹和董鵬,自然不難從這番話中發覺,吳寧確實解開了心裏的一個結。至少對於此刻的她來說,對父親存有的是一種由衷的懷念,和血脈相連的親情。
吳寧略作停頓,似乎調整了一下心情,繼續說了下去:“出於某種原因,於芳確認了你的死亡與那次同行的幾個人有關,所以她設下局,殺死了那三個人。唯一剩下的,就是當時也在場的老張,她來到霧村,就是為殺了最後一個仇人老張。可你被推下山崖的時候,我們分明見到了逃走的於芳,你卻一直在掩護她,這令我對你原本的身份有了一點兒猜想。”
“我那時沒思考太多,一心隻想如果我不說,你們就無法給芳芳定罪。我知道你們要抓芳芳,所以想盡辦法引她離開,但她偏又不肯放棄,你們來後不久,我就收到她的字條,約我在三年前出事的崖邊見麵,我猜想她應該還不知道你們來了在查那件事,我想通知她,但又找不到她的人,唯有忐忑去赴約再另做打算。”
“你想把事情掩飾起來,但卻沒有成功。”吳寧接話道,“你確實很有心,要不是你引開於芳,也許當天我們就能抓到她。”
“我聽到你和這位警官說要到山上三年前的事發地去查看,可同一時間,芳芳也約我去那裏。我在你們到之前,在崖邊的石頭上留了字條給芳芳,但因為怕你們提前到達發現,所以沒寫明我是郭輝,隻說了我改在另一邊山崖等她。本想等芳芳赴約後再和她解釋身份,誰知芳芳趁我沒察覺就把我推了下去,也因此沒來得及向她說明。”
“我們去山崖的時候並沒發現字條,應該是於芳毀掉了吧。”程徹插話進來,摸著頭分析道。
“你改變地點的決定並不成功,原因在你不了解於芳的目的和行動,於芳每次動手,都會按照一首關於洋娃娃的兒歌,而那首兒歌的第四句是‘樹上小鳥叫喳喳’,也就是說,這樁案子,應該與樹有關。”
“樹?難道……”郭輝聽了吳寧的話,似乎想起了什麼,恍然道,“是因為山崖下的那棵大樹?”
“不錯,就是三年前被你當作道具的大樹,三年前它幫了你,可這次很可惜,正是它暴露了你的紕漏。”
吳寧的話令在場所有人深思。所有的事都或多或少存有兩麵性,在犯罪中,詭計是個雙刃劍,幫了郭輝,也毀了郭輝,這並非一種諷刺,而是早已注定的規律。
“在你滾落山崖的時候,我留意到你手上的繃帶被劃開,手上雖然帶有血痕,但那是新傷,沒有燒傷的痕跡,至此我已經確定,你的繃帶和麵具不過是掩飾身份的噱頭,讓人遠離而不敢深究。之前都隻是懷疑,但讓我確認你是郭輝的,是那次我們在山上的搜捕,你在門外聽到我們要上山找於芳,就搶先一步去通風報信,不過讓我奇怪的是,你既然找到了於芳藏身的山洞,為什麼不趁機和她說明你就是郭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