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玉,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揣進兜裏的,進了鬥裏看到有好的玉石就會拿給他,因為他喜歡,看到他拿著玉石眉開眼笑的樣子我會覺得心裏很舒坦,舒坦得像是在屋頂懶懶曬著太陽的貓。
不知不覺中這竟也成了習慣,我沉默地看著那塊玉,還要把它拿給吳邪嗎?在我對他說了那樣的話之後。
我以為我會在西泠印社見到他,我在想他見到我時會有怎樣的表情,吃驚?厭惡?悲傷?歡喜?冷淡?疏離?還是……
可實際上我什麼都沒看到,他的夥計在店鋪裏,打著嗬欠對我說:老板出去旅行了。
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去了哪裏?
不知道。
……
強烈的失落感,那是我從前不曾有過的感覺,或許……就像是丟失了重要的東西,就像是……丟失了記憶……
我開始尋找,不遺餘力地尋找,就像尋找我丟失的記憶。
我跟在他身後,默默地看著他,就像從前我睡著時他默默地看著我一樣。
我看著他微笑,看著那不再明朗的笑容,像是深秋的月光,朦朧而憂鬱。
我看著他在山頂的懸崖邊獨自一人裹緊衣服看著日出,瑟瑟發抖。
我看著他滑倒在泥濘的山路上,跌坐在泥地裏,手扶著額頭,大笑,笑得忽然彎下腰去,然後,靜默了聲音。
我看著他醉倒在邊城喧鬧的小小酒吧裏,口裏喃喃地念著我的名字,張起靈,張起靈,起靈……
我默默地看著他,看到心髒被撕裂一般地痛,我不知道,我不清楚,這種心痛的感覺,是因為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關心過掛念過的原因,還是因為、還是因為……我愛他……
直到我看見他在海中遊得遠離了人群,回遊的動作變得慌亂,最後被一個大浪卷過不見蹤影,等了又等也不見他浮出水麵,我這才慌了神,向著最後看到他的地方潛了下去。
我看見他在海水裏放棄了掙紮,空氣從他的肺裏跑出來,在水中變成一連串的氣泡,他臉上的表情平靜得如同這是一場應有的睡眠,微張的唇角似乎還有隱約的笑。
他就這樣平靜地任由身體下沉,下沉……仿佛放棄了地麵的一切,沒有他可以留戀的一切,又仿佛他是海底的居民,他不過是要回到那黑暗的深海住所,然後……不再回來……不再……
我被從未有過的恐慌所包裹,像是即將失去整個世界的恐慌,什麼都不重要了,或許我終於明白,我一心想要抓住的,即使失去所有也不能失去的……
吳邪,你給我回來!